关于名字的那些事

2016-11-04  本文已影响49人  橙子花园

  给家里的小动物起名是母亲最擅长的事情,母亲一向都认为动物比人类更有情谊,值得被尊重和怀念,也都应该有个名号,她对那种一养猪就喊佬佬佬,一看到鸭就叫丫丫丫,一看到猫就喊咪咪咪的就直摇头,说他们真没文化,那都不是真心养它们,纯粹只是想年底杀了解馋。我大度地替那些人辩解道,咱家喂的目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母亲白了我一眼,丫头啊,动物最通人性,你尊重它们,它们就会回报你的,至少,年底的时候你知道你吃了个谁谁谁吧。我装作害怕地说,别别别,那样我吃着有负担。

  我也不知道小动物们对给它们另外取个名字是否有想法?但取个名字后,叫起来真是方便多了,而且叫起来也很有意思。

  比如,那年喂了四个兔子,一只白的,两只花的,还有一个灰色的公兔子。母亲就说,白的那只叫“伊丽沙白”吧,两只花的嘛,大一点的叫“玛丽亚”,小一点的叫“马来西亚”。好家伙,这三个名字一个比一个有来头,一个是英国女王,一个是圣母,一个是国家的名字。至于那个灰色的公兔子,母亲说就叫“麻哥”行了,母亲是个女权主义者,即使是面对动物也一样不含糊,母亲还说,公兔子嘛有个名就行,主要是衬托那三个公主。女儿整天抱着四个兔子,满院子“伊丽沙白”、“玛丽亚”、“马来西亚”的叫唤,可怜的“麻哥”被女儿折腾得最惨,因为女儿就是要在它脖子上绑朵花,不配合就挨训,那训斥的口气和她老师一样样的。有一次女儿总结说,外婆就是有文化,取的名字都这么好听,我打趣的问,为什么啊?你看啊,这个兔子这么白,所以叫伊丽沙白,那两个花一点的有点麻麻的,就是马字辈的,全都姓马,外人可以猜出是公主,那个灰色的公兔子吧,叫“麻哥”确实是太合适了,一听就是个王子。

 还有两只狗,一只黄的,只有鼻尖和四个蹄子是黑色的,另一只是纯白的狗,只有耳朵上有一点点黄毛,母亲开动脑筋想了想,决定把那只黄狗叫“洋芋”,因为看上去还比较洋气,而把另一只取名就叫“土豆”,全都白色是有点土噢,反正,这两只狗很是满意这个名字,叫了“洋芋”呢,“土豆”决不会来,叫了“土豆”呢,“洋芋”也不会上前,母亲一喊“土豆洋芋”,瞧那两条狗,齐刷刷地站在母亲面前待命,那场面还真是有趣。“洋芋”非常喜欢“土豆”,每次吃东西时,它都会把东西叼到“土豆”跟前让“土豆”吃,母亲说,“土豆”这家伙比较憨直,院子里一有动静就会叫个不停,遇到外面流浪的狗,也总是冲到最前面。而“洋芋”则比较聪明,总是选择性地附和几声,遇到危险知道保护自己。“土豆”嘛笨一点洋芋嘛聪明一点,但“洋芋”更加有情意,也很浪漫,重点是“洋芋”长得太漂亮,把前后几家院子里的狗至少甩出三条街去。这两个小家伙整天像个影子似的粘着母亲,母亲也喜欢带着它们俩,一天到晚开心得什么似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它们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母亲那天开着电动车出去办事,没发现这两个小家伙悄悄地跟在后面,回来后发现它们俩不在家,估计是被别人抱走了。母亲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失魂落魄了好长时间,最后决定再也不养狗了,打电话说她对这种非正式的离别实在是无法接受。

  至于院子里那群鸡鸭,因为小时候实在是长得太一样,非要等到长大一点了,才能根据各自的特点起个名字。那个领头的鸭子,就是和别的不一样,好像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长得又气派又富态,走起路来气定神闲,重要的是在鸭嘴那里有一个突出的肉瘤,一看就格外出众,母亲就取个洋文名叫“亚力山大”,中文名叫“鸭哥”,其它几个就看那个毛色的均匀程度叫大鸭、二鸭、三鸭、四鸭什么的,一直到七鸭,这名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琢磨了半天,原来和“欺压”这两个字合上音了,不过,名字起了没几天就对不上号了,一来鸭子真是不少,二来它们实在不讲究卫生,每天在那盆脏水里整得邋里邋遢,结果都搞成一个模样,除了那个鸭哥能分辩出来。女儿最先可喜欢那个洋文名字,亚力山大长亚力山大短,最后觉得太长,还是中文名字更顺溜,于是天天都是鸭哥,鸭哥哥、鸭鸭哥的乱叫,惹得那个“鸭哥”只要一看到女儿就拖着屁股乱跑。

 鸭子有了名字,鸡也应该有啊,女儿出主意说,既然那边叫“亚力山大”,这边也该有个洋名吧,叫什么好呢。我说俄国有个音乐家叫柴可夫斯基,女儿说这名字好,我说那可不能叫这名,俄罗斯人民知道了会来找我们打架的,叫一个什么斯基呢,女儿说那就先取个中文名吧,那边叫“鸭哥”,这边就叫“鸡哥”吧,母亲忍着笑说,这可都是群母鸡啊,女儿说,那就叫鸡嫂吧,一听就是母鸡啊。我们全都笑趴在地上,女儿以为我们非常喜欢呢,就继续说下去,这总共8个鸡,那边是“鸭哥”,这边是“鸡嫂”,那边是大鸭,这边是大鸡,不对,应该叫一鸡,也不对,叫“第一鸡嫂”,母亲说,还不如叫“鸡夫人”算了,全家人哄堂大笑。最后还是母亲出面做主,对里面那个最富有特点最厉害的动不动就扑过来挑衅的那个母鸡起个中文名叫“花大姐”,洋文名呢,就叫它“脾气坏的斯基”,还有一只鸡没事就喜欢假装自己下蛋的叫“好演员的斯基”,中文名叫“庄庄”(意思是假装的装),其它的太没气质就不用那么多名了。于是,女儿玩完兔子后,就会去鸭子棚逗那只鸭哥,或者去鸡窝和那个花大姐比试比试,再找庄庄一起瞎叫一顿,一天下来,倒是快活无比。

 一般家庭来说,给狗起个名字是很正常的事,但给鸡鸭什么的取名倒真不多见。鸡鸭都非常胆小,根本不可能靠近它们。狗与人最是亲近,因而也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喜爱和移情。不过,那年的鸡鸭长得格外壮实,年底收获真是不少,我说是母亲的名字起得好,母亲说主要是你那个姑娘没事就和那群鸡鸭疯跑,它们基本上没闲着,消耗得多吃得多可能就长得快吧。

今年母亲身体不好,院子里只养着几只鸭子,被父亲准备的食物折磨得软弱无力,还有两只黑兔子,胆小得一丁点声音就吓得缩在角落里不肯露头。女儿假期很短,而且不再整天围着兔子转圈,没有人给它们取名字了,院子里冷清了许多。

 有时想想,名字仅仅是个代号吗?仿佛也不全然是这样,有一个名字和没有名字在感觉上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对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来讲,许多的东西都是一种存在的不存在,或者是存在的虚无,万物好像都没有了清晰的界线,就像我们普遍认为的,这个是可以吃的,那个是可以玩的,这个是可以用的,那个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都是一种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判断和归类。

 而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个体都是特别的存在,是属于它们自己的存在,其实一棵树和另一棵树是有区别的,一株草和另一株草也是不同的,甚至同一株植物上的一朵花和另一朵花也都各自有各自的芬芳和色彩。这些生活在我家的小动物们,它们与我们一同承受阳光雨露,一起享受春花秋月,虽然它们的结局早已经命定,可是它们小小的时候也曾那么可爱如婴儿般,然后在主人的安排下认真而又无奈地生长,直到冬天来临前被端上主人的餐桌。我经常想起那个“麻哥”、“鸭哥”“花大姐”,还有那走失的“土豆”和“洋芋”,心里面总会有一丝丝的温暖,也有一丝丝的酸楚,为它们无法改变的最终的命运。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即使那些被我吃掉的长得差不多的二鸭们或者三鸡们,我也还记得我曾热切地注视过它们,也曾经用力地记忆过,虽然如今只剩一些模糊的影像。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