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爱,究竟为了什么?
(一)
大明和小西,一对80后夫妻。两人都是我多年的好友。他们大学起就开始恋爱,毕业之后,虽工作异地,爱情却并未因此隔断。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手机费也贵得要死,排队打公用电话,恰是彼时异地恋情侣的独家记忆。
几年之后,他们终于合体到了一个城市,婚礼上,当年打完钱又没舍得丢的IP、IC电话卡,以及厚厚的火车票、汽车票、飞机票,见证着他们的不离不弃。
如今,他们在一起已经超过十年了。稳定的工作,不菲的收入,活泼的小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还有一个月,就是他们的七周年结婚纪念日。
大明被小西发现出轨了。
他们的小孩今年4岁,大明的婚外情,4年。
我拥着小西,陪着她一起流泪,也和她一样目瞪口呆——那么努力认真又慷慨侠义的大明,居然做了一件我们大家都认为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而且结结实实隐藏了4年。这数十年,他和小西已经由青涩转为成熟的爱情,曾经灿烈地超越空间的障碍,却在时间的风雨过后,骤然凋谢。
小西号哭:“你居然骗了我4年!这4年,你和我们在一起一切的笑,原来都是假的!”
大明有气无力地争辩着:“唉,也不能说都是假的……这4年,我也是过得心惊胆战,这种日子,我也想早点结束……”
与此同时,那位第三者也不甘示弱,不但毫不退让,而且分分钟以死相逼。
加上大明的老母亲,既恨铁不成钢,又心疼着急上火失眠。
大明要同时安抚三个不同情绪、不同个性、不同身份的女人,阵脚全乱,狼狈不堪。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礼拜,小西肿着双眼跟我说,都处理好了,那女的不会再和大明联系了。我说,嗯,那就好。小西没搭话,起身,切了一些水果装入保鲜盒,走到镜子前面整理头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就当以前的大明和小西都死了,我们重新开始。”说完,她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抓起保鲜盒,说:“走,放学了,陪我去接宝宝吧。”
(二)
与大明和小西一样,大风和梅梅,也是我多年的好友,80后,大学恋爱,一起念同一所学校同一学院的研究生,一起毕业,一起工作,而后结婚、生子。
他们的爱情没有多少波澜,就那么细水长流地进行着,每一步都那么顺理成章。就好像他们所说的共同的方言,温柔而利落,又如同他们居住的城市,悠闲、淡泊、软软绵绵又坦坦荡荡。一晃,携手亦走过十几年。
直到一个月前,梅梅在好友群里大发脾气,坚决要把大风踢出去,我们才知道,大风已经第二次出轨了。
第一次出轨是在去年,梅梅发现后,痛定思痛,默默为大风生养了第二个小孩。大风喜气洋洋地谢过大家的道贺:“哎呀,意外意外,意外的惊喜啊!”再为人父,确实重新唤起了大风对家庭的责任感,却并没有保鲜住大风对梅梅的爱情。当大风的第一任情人完全暴露在梅梅面前时,面对梅梅的气急败坏,大风无所谓地摊摊手:“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现在这个女人,我觉得才是我的真爱。”
这一年,大风很好地扮演着好爸爸的角色,却不肯也无力再做一个好丈夫,只我行我素地与他的“真爱”出双入对。三个月前,大风突然对梅梅说,“真爱”不爱了,分手了,受伤太重,大概需要好久才能痊愈。
梅梅想,她的爱情回来了。
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梅梅收到大风的网购代付申请,四位数,梅梅二话没说,直接付款,到信用卡对账的时候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四位数的收款方是家赫赫有名的花店。
惊喜只持续了三十秒,梅梅马上怒不可遏。梅梅并没有收到这四位数买来的花。当然花也不可能在途,如果在途这么久,早谢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大风并不想掩饰,梅梅很快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收花人正是大风的第二任情人。
梅梅在群里怒吼:“我居然还帮他买单!还说上一个是真爱!还说要疗伤!他整个就是一傻……”
第二天,新手司机梅梅,一声不吭地自驾着新车,凌晨5点出发,一个人开了7个小时的高速,去了趟深山老林。
朋友圈里梅梅不断更新的照片,与素常一样,欢乐而美好。我们给每一条状态都点赞,在每一张照片底下都留言——“好美!”“玩好!”“多吃点!”……
直到梅梅准备回去的头天夜里,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好吗?”
梅梅回复得很快:“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没什么了。反正他早就跟我说,对我早就没有感情了。”
“嗯。那你对他呢?”
“……唉,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毕竟,十几年了。就算没有了爱情,也转化为亲情了。可是,我何必死缠烂打呢?”
“那……是准备要,离婚吗?”
“肯定离啊。不过要等小孩长大一点。两个小孩我都要,可是现在我一个人养他们太辛苦。我现在也想通了,你看,我肥也减了,皮肤也好了,钱也开始攒了,就好好爱自己啊,照顾好小孩。爱情啊,婚姻啊,浮云的。”
“希望他会回头……”
“不可能。”
“好吧。或许将来你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算了,不想了。”
“为了小孩?”
“不是,只是觉得太累了。”
许久,梅梅又发来一条信息——“我想,我不会再去爱了。”
(三)
公元2000多年前,在撒玛利亚,一个妇人顶着烈日,趁着正午无人,匆忙去井边打水,恰逢此时,耶稣坐在井旁,要与她讲道。
然而妇人愚钝,始终只想着打水以解肉身之渴,对于耶稣意指的解决心灵之渴的道,愣是没听懂。
于是耶稣直击她的内心,一语中的——
“耶稣说:‘你去叫你丈夫也到这里来。’
妇人说:‘我没有丈夫。’
耶稣说:‘你说没有丈夫,是不错的。你已经有五个丈夫,你现在有的,并不是你的丈夫,你这话是真的。’”
这位撒玛利亚妇人,结婚、离婚五次,然后,干脆不婚,只要男人,哪怕这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爱情出轨,并非时代的产物。你不能说,时过境迁,世风日下,才导致道德沦丧、纯爱消逝。
2000多年前,耶稣找到这位妇人,不是为了单单指出她的罪、定她的罪,他的真正目的,是要妇人能够认识自己,并得到拯救。他帮助妇人看到她自己内心深处对爱无法满足的渴求,也盼望她能脱离因罪带来的痛苦。
2000多年后,如果我们暂且放弃探讨对错是非,而试着穿透每段爱情的表象,或许也会认同,耶稣所看到的撒玛利亚妇人内心的可怜之处,几乎是人类共有的软肋。如果再进一步,试着忽略人们的身份、道德、个性、喜好等等外在的形象,只认真深入人的心灵,包括自己,或许会豁然开朗——
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归根结底,都是爱。
这样的灵魂需求,与历史无关,与时代无关,它伴随着人类的起初,直至今日。
我们每个人,正是带着这样美好的憧憬,去开始每个人的爱情,在爱情中得到满足,也受到伤害,有领悟,又有成长。正如聂鲁达的诗所写的——“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四)
马叔和王姨。一对60后夫妇,高级知识分子,当年的才子佳人。大学恋爱,毕业结婚,生子养子,相恋相守二十年后,离婚。
两个人带着不同的复杂心情,分别重新寻找各自以为对的人,只是都屡屡受挫,始终不能圆满。后来,因为信仰的原因,两人得以重新频繁接触,伤痛的记忆逐渐褪去,显露出来的,是自己曾经的无知和自私。
离婚十年后,年过半百的马叔和王姨,一起接纳了共同的信仰,也彼此重新接纳了对方,他们复婚了。
复婚典礼上,马叔用一句经文作为开始,来解释他们崭新的爱情,不是旧爱的修补,而是全新的重生——“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
马叔说,年过半百,终于明白,当初莽莽撞撞地闯进爱情,去爱一个人,改变一个人,乃至离开一个人,其实都是在实践每个人内心深处对理想爱情的憧憬,那时候的爱情之中,每个人最爱的,不过是自己。
当不再只顾着自己的爱情理想,而愿意去满足对方,这样的爱情,已经踏出成长的一大步,不过,还不够美满。美满的爱情,不是一味盲目地委曲求全,而是两个人能够共享最好的爱。
何为最好的爱?
马叔说,要给大家念一段爱的颂歌,他说,这样的爱,正是现在以及未来他和王姨努力的目标。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我想,最好的爱,就是如此最本质的爱吧。足以完美、可以永恒。让我们的爱历久弥新,应该是每个人的爱情梦想吧?那就请不要轻易放弃,去实现它,去慷慨地给予,也去大方地享受。
我同意《少有人走的路》的观点——人生所有的选择,其实都是自己主动做的,即使环境所迫,也是因为自己选择接受环境所迫。所以,爱与不爱,如何去爱,不过是自己内心所使。
不要担心给予对方如此之爱会让自己亏损,因为只有自己已然足够丰富的人,才有能力给予。是以,“施比受更为有福。”
我不知道后来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大明和小西,大风和梅梅,他们的内心是否存在暗涌,但是现在,我想把马叔和王姨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想把马叔的爱情领悟讲给他们听,也想分享这段爱的颂歌给他们,更想告诉他们——
我们爱,就是为了证明,这最好的爱,真正的、完美的、永恒的爱,真实存在。
并且,每个人都可以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