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离开，也是要记挂着彼此的好

文/陈知译

01.

烈日炎炎的六月，拂过脸面的微风都是燥热的，没有一丝凉意。

学校新修的柏油路在太阳的炙烤下已失去了本有的那份柔和，反倒显得格外的灼目。

此刻，钟灵静静地坐在搬运公司的货车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那栋楼房，六楼的窗户依然清晰可见之前贴上去的旧报纸。

教学楼附近的花坛里，堆满了前高三撕碎洒下的书本，“丢书”似乎成了宣布毕业的一种仪式。

钟灵没有丢书，从高一到高三买的所有资料、杂志，都被搬到了货车里，准备运回去。

货车司机还开玩笑，“小姑娘，这么多书都搬回去啊？卖了多好，也算挣个回头钱。”

钟灵示以微笑，没有回答，低头看手机，微信列表显示有好友添加，是夏晴。

钟灵点了同意。

不久，夏晴便发来消息。

“陪读楼订金我已经退了，等下转账给你，现在高考也结束了，祝你取得好成绩。”

钟灵回复：“好，也祝你越来越好。”

放下手机，钟灵将头靠在车窗玻璃，注视着窗外的学校，视线渐渐模糊。

那些固执的点点滴滴，真的随着一场考试的结束而消散了。

02.

时光倒流到初中，那个时候的钟灵还留着学生头、带着点傻气，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成绩不错，常居班级第一。

可钟灵有个死活都治不了的毛病，特别容易迟到。

一天早上，钟灵奇迹般的早十几分钟到学校，连校门口的学生干部都还没来执勤。

来到教室，一个人也没有，钟灵放好书包，转身又下楼，跑出学校，在一家早餐店坐下，点了一碗不放香菜的牛肉面。

隔一小会儿，老板便将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了。

钟灵扯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慢条斯理地嗦起粉来，别看钟灵平常大大咧咧，吃起东西来却很是秀气，也很慢。

一碗牛肉面吃完，钟灵已是大汗淋漓，嘴里还嘟囔着“太辣了”，起身结账的时候，钟灵突然看到店里的挂钟，已经八点了。

“完了”，钟灵大呼，把钱放在桌子上拔腿就跑。

后面传来老板的呼喊，“妹子，找你钱啊！”

来到学校门口附近，钟灵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敢进去，再被学生干部抓住一次，这个月的班级评比算是彻底没戏了。

钟灵正绞尽脑汁，不停跺脚时，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中袖衬衫、黑色休闲裤的高个子女生在向自己招手，定睛一看，是同班的夏晴。

钟灵小步跑上前去，问道：“你也迟到了？”

“咱班就属我们俩最爱迟到了，看见我你很惊讶吗？”夏晴反问。

钟灵闪过一抹尴尬的笑容，“也是，不过我今天本来不会迟到的，都怪那牛肉面太好吃了。不过，咱们怎么进去啊？”

“迟了就迟了，这个啊，跟我来就是了。”夏晴说完便拉着钟灵的手往学校正门相反的一个方向走去。

钟灵看着这个和自己并不太熟、手心却传来温暖的女生，原来夏晴长得这么好看，白皙的皮肤，鬼灵的眼睛。

夏晴拉着钟灵停下，指了指面前的栏杆，“我们从这两根栏杆中间穿过去。”

钟灵仔细看了看夏晴说的那两根栏杆，相比之下，空隙是比其他的栏杆宽些，可对身材有些微胖的钟灵来说，还是有点小担心的。

夏晴仿佛看穿了钟灵的心思，拍了拍钟灵的肩膀，“放心，我保证，你绝对过得去。这样，你先过去，不成，我们就走正门。”

想起走正门会扣班级评分，钟灵一个冷颤，“我试试，我不相信我就那么胖。”

钟灵先跨出了一个脚，随后将半个身子穿进去，几秒的时间，整个人就过去了。

正在感叹自己不容易的时候，夏晴也穿过来了，“我们在这儿在坐会儿吧，再等十分钟就要下早自习了。”

于是，钟灵和夏晴又各自去食堂买了杯豆浆，在栏杆边坐了几分钟，直到下课铃响。

这是钟灵第一次和夏晴近距离接触。夏晴的成绩不太好，座位排到了靠墙的位置，离钟灵很远，班上人又多，平常难得能说到几句话。

经过迟到这事后，两人见面偶尔会打招呼，但因圈子不同，便也无更多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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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直到后来读高中，夏晴靠家里的关系来到了钟灵的学校，而且刚好是邻班。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等对方下课，一起上下学。

高一，夏晴学会了骑单车，便买了当时很流行的“死飞”，本就会骑单车的钟灵也在夏晴的威逼利诱下，跟着买了一辆死飞。

两人骑着色彩绚丽的死飞，仿佛就成了骑着摩托的酷炫少年一般，头发都是随风飘扬着。

偶尔，夏晴会故意偷懒不骑单车上学，便吵着让钟灵载她回去，两个人最喜欢走有点斜坡的路，那样钟灵就可以把脚抬起来，就这样随着斜坡一起滚下去。

有天晚上，夏晴突然提出要载钟灵，钟灵立马摇头拒绝了，微胖的钟灵始终对体重有点敏感，她怕夏晴载不动，自己出糗。

夏晴没有放弃，好说歹说，硬是把钟灵拽到了死飞前边，钟灵胆怯地将屁股挪到了杆上，双手死死抓着龙头。

夏晴坐上去，拍开钟灵的手，“你抓那么紧，我怎么骑？”

考虑到安全问题，钟灵只好放手。

“准备好了吗，起飞咯!”夏晴踩动了单车。

出乎意料的是，夏晴真的载得很好，一路下来，钟灵没有那么害怕了，反倒愈发有安全感。她将双手张开，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大叫着“哦，飞起来啦！”

从高一到高二，夏晴带着钟灵吃遍了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告诉她哪个班的男生比较好看，哪个女生是交际花，顺带着提升了钟灵的穿衣品味和审美。

那个时候的夏晴就像是钟灵一直不敢做的那个自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读书，可以贪玩一点，可以单纯地对别人好。

后来，钟灵读到《七月与安生》这本书，觉得夏晴似乎有点像安生，自己又有点像七月，仔细想来，却又一点不像。

钟灵将七月与安生的故事告诉了夏晴，夏晴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拍着胸脯告诉钟灵，“你要相信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钟灵选择了相信，毕竟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高三，变数来得猝不及防。

04.

高三的日子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闷热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因为家离得远，钟灵和夏晴一起搬到了学校的陪读楼，房间很小，但两个人却也扎扎实实把它当做自己的家一样在住。

高二文理分科时，钟灵读了理科，夏晴去了文科。

搬到高三教学楼后，钟灵的教室在五楼，夏晴的教室在一楼。

每天晚自习下课，楼梯间都堵满了人，从五楼到一楼，往往要堵许久。

夏晴就站在一楼的栏杆告示墙那儿等着，看到钟灵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会大笑着招手，等到钟灵穿过人潮，两人就并肩往陪读楼的方向走去。

钟灵和夏晴从来不会牵手或挽手，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相约做对酷朋友。

有天，钟灵晚自习下楼发现没有夏晴的身影，还跑去她的教室寻了一番，没人，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回到陪读楼，浴室呲呲的喷水声，夏晴已经在洗澡了。

钟灵在书桌前坐下，拿出没有完成的作业，不一会儿，夏晴洗好出来了。

钟灵放下笔，看着夏晴，“你今天怎么没等我？”

夏晴扯了扯自己的睡衣，“哦，今天忘记和你说了，我和同班的那个林非一起回来的。”

林非是夏晴同班玩得比较好的一个男生，很能逗夏晴开心。钟灵在高二就听夏晴讲过他了。

夏晴此刻已爬到上铺，“我以后都跟他一起回来，每次在楼下等你挺丢脸的，我不想碰到高一的同学，你就跟你们班的一起走吧。”

钟灵顿了顿，欲言又止，以沉默表示了同意。

钟灵察觉到夏晴可能有事瞒着自己，但夏晴不说，她也不好问。

后来，钟灵有一节体育课没去上，径直回到了陪读楼，正准备躺床上玩会儿手机的时候，瞟到书桌上有张折起来的纸。

钟灵拿到手中，意识到纸应该是夏晴的，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她打开了这张纸。

纸中有着很潦草的笔迹，大概意思钟灵还是看懂了，可以算是林非写给夏晴的情书，纸中提到，他们的一百天快到了。

钟灵手忙脚乱地折好纸，放回原处，她终于明白夏晴每天不等她下课的理由，明白夏晴天天都说林非好玩的原因。

夏晴已经瞒着她谈了快一百天的恋爱。

钟灵不敢去质问，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是自己偷看人家的隐私，可夏晴会告诉自己吗？

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忍不住的钟灵借自己同学的名义向夏晴开口了，“我同学说他天天晚上看到你和林非在学校散步，还问我你是不是在恋爱呢？”

夏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目光有点躲闪，“你是不是知道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怕你不同意，毕竟林非算不得一个好学生，他打架、抽烟、成绩也差。”

夏晴正面的回答让钟灵感到一丝欣慰，好歹她还是亲自告诉自己了。

在一个周末，夏晴还安排钟灵和林非见了一面，果然，林非言行举止都有点小混混的样子，可夏晴看林非的眼神却带着满满的爱意，钟灵无可奈何，只能埋头吃饭。

钟灵跟夏晴讲，“虽然，我并不太觉得林非适合你。既然你是真的喜欢，那就好好谈下去吧。高三了，别搞得自己不愉快。”

在得到钟灵的肯定后，夏晴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林非真的太好玩了，下次还带你一起去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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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随着高考倒计时越来越近，钟灵班级复习节奏很紧张，手机也不太玩了。

有时候，钟灵回家没有看到夏晴的身影，便给她发消息，问她去哪儿了。

夏晴只是回复，“出去玩了，反正跟你发消息你也看不见。”

钟灵后来知道，夏晴每天晚自习都会逃课，和林非去玩。

渐渐地，夏晴开始不回陪读楼睡了，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也只是笑着跟钟灵打声招呼。

一天，两人难得在一起吃饭，彼此都静静吃着，“你记得我们班那个方雨吗？”夏晴主动打破了沉默。

“嗯，你之前说过，那个黑黑的女生，她人品不怎么样是吧。”钟灵答道。

“你别这样说人家，我就觉得她挺好的。”夏晴反驳道。

钟灵放下筷子，脸色有点下沉，“我只是复述了你之前跟我讲的原话而已。”

夏晴没有答复，继续埋头吃饭，匆匆吃完了，“我等下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起身就出门了。

钟灵一脸无奈，她还没来得及跟夏晴讲以后记得回陪读楼睡。

这顿饭似乎成了钟灵和夏晴读书时期最后一起吃的一顿。

夏晴选择了单招，放弃高考，之后就没来读书了。

两人除了几条简单的短信，几乎没有来往了。

再后来，两人就断绝了联系。

导火索也是几条简单的短信。

钟灵说夏晴不该把林非带到陪读楼，整天跟着他鬼混。

夏晴说钟灵太乖乖女，整天只知道学习，一点趣也没了。

一条一条往返的消息，像炸弹一样，彻底炸翻了友谊的小船。

06.

安妮宝贝在《七月与安生》中写道：少年的友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绚丽而盲目。

结伴没有很多因由，散伙却有太多理由。

从夏晴主动加钟灵谈订金的事后，两人便再无交流。

时间的沙漏就这样悄悄地流逝，似乎掩埋了一切。

有天，钟灵吹完头发拿起手机，突然发现有夏晴的未读消息。

夏晴说：我和林非分手了，在你高考的时候就分了，他真的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人。

也不知道你在哪所大学，我读了你说的那本书，《七月与安生》，嘿嘿，想不到我也会认真读书吧。

原来，友情真的如此脆弱不堪，即使没有爱上同一个人，我们也还是走散了。

这么久了，书中有句话我很喜欢，即使是离开，也是要记挂着彼此的好。还是希望你越来越好。

钟灵回复：我也是。

放下手机，钟灵坐在桌子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愈加深邃。

“哎呀，走啦，咱们今天晚上去吃那个向群锅饺啦。”夏晴扯了扯钟灵的书包。

钟灵一个回神，眼里闪烁着光芒，“走吧，再胖也陪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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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我是陈知译。我的故事，你的心事，等你来一起讲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