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十年等你归（六）

女儿最美的年华，是那十八的年纪。一袭碎花长裙，秀发如瀑。走在校园、走在街头、走在小山坳，她都是开在枝头的花儿，浅笑安然、秀美素雅。父亲很是骄傲，含辛茹苦养育的女儿终于长大。

天刚蒙蒙亮，太阳就火红火红的从地平线上升起。接到父亲的电话，她一股脑从被窝里爬起来。简单束起头发，带着一路欢快飘到了父亲面前，一如既往地搂着父亲在那黝黑的脸上亲了一口。站定，她才发现父亲的脸晦暗，两鬓的头发白了许多，人也瘦了。爸，您怎么了？已经带着哭腔。父亲缓缓的说:最近便血厉害，所以来省城看看。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一束束光芒白晃晃的刺着眼。她感到一阵眩晕。父亲为医多年，一定是病得严重了。不详的预感迅速笼罩在心头。

夜，吞没在黑里，没有一点颜色。拿着父亲的检查单，她轻轻啜泣着。柳条儿拂过，浅淡的安慰止不住世界的坍塌。直肠癌中晚期，一个医学生，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手术、放化疗，该经历的痛苦，父亲都经历了。可是，只支撑了七个月。父亲走了，一切如一场梦。刹那间，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留作一片空白。后来，她才知道，这叫选择性失忆。大脑自动的选择了逃避。

她恨医学，从骨子里的憎恨。她不再积极活跃，她无心探讨学习，60分万岁的宣言开始生根。这是她唯一能报复医学的方式。她知道，这是多么浅薄和幼稚。可是，一个心里种了恨的人，是活在孤独世界里的游魂。

父亲葬礼的那天，他回来了。抱起晕厥的她，没有一句话语。她很想倒在他的怀里哭一哭，可是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看不见悲痛的脸，她忍住了。她认定他的冷漠。

接到叔叔病危的消息，他匆匆离开课堂，坐了最快的车赶回来。还好，赶上了叔叔的弥留之际。之前，他不知道叔叔生病。看着曾经俊郎健壮的叔叔骨瘦如柴，眼睛深深凹陷在眼眶里，没有一丝神采，他难过得心一滴一滴的淌着血。叔叔已经说不出话了，看了他一眼，目光慢慢的沉下去。她出门了，给父亲买药。离家愈发近了，她愈发感到胸口发闷。当恸哭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时，她两眼一黑，倒在了门前的马路上。父亲没有等她。她知道，这是父亲给她最后的爱。

邻居大声呼喊着，他奔出来，抱起不省人事的她。娇小的身躯像那风中的柳絮，柔弱无骨。半个小时了，她才苏醒。他兴奋得想要掩面而泣。可是一切波涛汹涌，都在那小小的心房。年近三十的他，更加成熟稳重。心思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能窥见的。他感到了她的愤恨，她在努力挣脱他的怀抱。他没有松手。“外面下着雨，心血在滴……”。他想，此情此景，今生应该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