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你的夏天 | 椋2
清扫人员已经着手做卫生,站在图书馆入口处,提醒我和零零星星“用功”的同学,时间已经到了。
我合上书,揉了揉眼,把书装进包里,将包斜挎在肩上,已经空掉的可乐瓶被我狠心的丢弃到红色垃圾桶中,再就没有看过它一眼。
图书馆一共有八层,电梯人已经满了,而我也讨厌那种由陌生人拼挤出的紧凑感,还是选择从楼梯下去,回味着书中的情节。到了一楼大厅,人几乎都走散了,抱团状的人群被一种名叫归途感的东西冲散变成颗粒状。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春风偷偷换了班,现在这个值班的风切实让我提不起好感,只令我的汗毛直立,果然春寒料峭是没错的。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我裹紧身上深黑色加绵呢大衣,感叹着还好没在早春就换上单薄的风衣,加快回宿舍的步伐。
“你确定不陪我去吃晚饭?”
我身后传来跑步和女孩子的呼喊声,便利贴再次贴在我眼前,因小说情节掩埋的记忆现在也被一铲子掘出来。
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这是一个从未在我脑海人物刻画板上出现的女生。初春般淡绿打底衬衫配米白色羊毛开衫,头发修剪到肩膀上的长度,皮肤白皙,个子不高,目测比我矮上二十厘米,她让我联想到了十姐妹文鸟那副可爱模样。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女生就是橘,便利贴也是她给我的。
在我生命中有交集的人我都会用颜色划分,然后深深印在脑海中,这是自主意识下无理由的举动,和渴了去喝水,困了去睡觉的道理相同。我将橘分类为绿色,不啻是因为那件打底衬衫。
她弯腰拄着双膝喘着,大口呼吸着这被我厌恶的春风混杂的空气,几秒后橘抬起头与我的视线交汇,我仿佛是在被一只受伤的小猫盯着,期待和害怕的心理都浮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中。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同意的。”
听着她故作强硬的声音,恐怕我现在要拒绝,她下一秒就哭出来也不一定。始终不明她的用意,可惹女孩子哭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努力让在寒风作用下颤抖的我镇静下来。
“去吃什么?现在刚好饿了。”我问。
“跟我来。”她一改刚才的狼狈模样,看我同意才安下心来。
我跟着她走,与宿舍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长。出了学校,没两百米的样子,目测不超过二十坪大的店倏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招牌上刻着“世之钟”,她站在门口招呼我进屋。
单看门面根本不像一家餐厅,走进店内挑了个位置坐下,紧凑的座位让我不自在,一张桌配两把木制椅子。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和橘面对面坐着,桌子不大,我把手伸直的话都能搭在橘的肩膀上,但我并没有去尝试。
橘像小学生举手回答问题一样,吸引着老板的注意,自顾自地开始点菜。
“老板,给他来一份奶油蘑菇意面配蒜香面包片,我和之前一样要海鲜面。”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束到后面绑着辫子,鼻梁上架着闪着银光的金属框眼镜,胡子最近刚刮过,右侧耳垂上有耳洞,却未佩戴耳环,白色棉布t恤扎进灰色千鸟格长裤。
“小姑娘,今天还喝啤酒吗?”
“一杯冰啤酒一杯冰可乐,可乐无糖。”
她偷偷瞄着我的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那一瞬间我能意识到自己震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她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后,满意又自豪的冲我挑了下眉,回应着我之前的震惊,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样子。
“请稍等。”说罢,老板转身去了厨房,老板兼厨师,至少能肯定这里的食物不会难吃。
“擅自做主的点菜,不怕我不爱吃吗?我很挑剔的,被我认定为难吃的东西,就算被逼着喂到嘴里,落入胃里也会被我吐出来。”
我板起脸,向她传递着有关我“挑食”的信息。初次见面就一起吃饭实在突然,不知道她在打着什么算盘,现在还是严肃一点比较好,以免留下麻烦事。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今天确实稍微有些地方失算了。”
她失算的恐怕是我把便利贴的事忘了,真是自大的小鬼。但是她点的确实是我爱吃的,一定是碰巧,奶油意面浓厚的口感谁不喜欢呢?蒜味面包也是固定搭配,可乐应该是今天被她在哪里见到了,不出所料的在图书馆哪个我没留意的角落注视着我。
“橘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我说。
老板先将啤酒和可乐摆在我们的桌上,又回到了厨房。
“看来你记住我的名字了,还不赖。”橘灌了一大口啤酒,喝起酒来有着和她本人气质不符的豪爽,毕竟谁能想象到文鸟捕猎的样子。
“我只是想见你,和你说话而已。”
橘将尾音拉长,微笑着看向我这边,那是打量的眼神,却没使我感受到轻浮或不适,那是一种带有肯定的打量,眼神在说着“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橘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如果我还是个懵懂的思春期男生,一定会爱上她。
“迷上我了?”她说着,把手放在我面前晃了晃。
“胡说。”我稍微放松了警戒,追问她,“我们之前见过?”
“不止一次哦,要是见面次数是你决定亲密关系的依据,那我也算是你的挚友了。”
她接着说:“每次都视而不见,真是过分呢。”
我努力的回想,却无法将橘与任何一件事或一个人、一个地点所联系起来,她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或者说从图书馆门口到现在为止的记忆,才是我们共同拥有的。
“给个提示。”与其说自己胡乱猜想,不如直接问她来的快。
橘在玩弄她的头发,一缕发丝在她指尖打着转,默不作声。墙上的石英钟倒是“咔嗒咔嗒”地走个不停,扰人心烦。
当老板把食物摆在我面前,“请享用。”
绝不浪费食物,是我家里的传统。我用叉子卷起意面送入口中,简单咀嚼两下便咽下,这种吃法用吞来形容更加确切。
“椋,没有人说你吃相很奇怪吗?”
“你叫我?”我险些呛到。
“不然呢。”橘放下筷子,将手边的纸巾递给我,“真像个傻瓜一样。”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谢谢,你也是。”她答道。
她炙热的目光打在我的脸上,使我脸有些发烫,低下头只顾吃面。好奇心驱使我屡次想说些什么,结果都就着一口意面咽了回去。
吃到一半,手机不安分地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我刚要掏出来,才注意到桌面上有台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于是停下了动作。
“我的号码存一下,想我了就打给我。”橘说。
我对吃惊这件事情或多或少已经变得麻木,“放心,不会的。”
沉默的用餐完毕,橘达成了她“想和我说话”的目的,只留了句“下次见”,便在店门口和我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