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与安东
碌碌无为的人，死了也无人问津。
——题记
安冬在家里养起了麻雀。
他原本并不是很喜欢鸟类的，却独独喜欢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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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在窗台边点根卷烟，听着麻雀叽叽喳喳的喧闹。阳光透过安冬窗前的大树，星星点点地映在安冬的脸上。安冬咪着眼，乐呵呵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着混凝土城市中的最后那点安逸。
“当年……”安冬总是在暖洋洋的阳光中回忆着从前，他想起童年，想起他们一起去他家后的大山里，蝉与麻雀交相应和着，想起他喜欢的女孩，他喜欢那女孩的笑容，那笑容就像这阳光一样的温暖，温暖得让人再也不想醒来……可现在的他佝偻着身形，就好像是一个老头子。
然而他只有二十多岁。
安冬扭头看向墙壁上的镜子，眼神莫名的有些哀伤……
安冬掐灭了烟，笼子里的麻雀没由头的不再鸣叫。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安冬长吁了一口气，打开了电脑，他还要继续写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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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故事里的主角是无所不能的，他总是充满阳光与正义，他不会自怨自艾，并且勇往直前，他就好比超级英雄，让人崇拜和赞赏。安冬很喜欢写作的过程，尽管他每次只有一点点的稿费，一点点的，只够卷烟和泡面的稿费。那时候的安冬，也总是将腰下意识地挺直着。
麻雀又开始鸣叫了。安冬从故事中醒过来，他慢慢放松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老头。安冬翻了翻抽屉，他知道他要去买点小米做鸟食了，还有下半个月的泡面。
“钱不够，看来要少抽点烟了。”安冬咂咂嘴。养了麻雀之后，他总是要省下一点烟钱，用来购买鸟食。他看了看笼里的麻雀，小巧玲珑，煞是可爱，麻雀啄着笼底，可是，笼底明明什么都没有。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安冬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袋里的烟，克制地停下动作，耸拉着头，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冬穿着拖鞋，小跑着下了楼。
附近的商店很多，而对面就是花鸟市场，很多的小老头喜欢带着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小鸟在附近游荡，马路上车辆很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很多人都相互交谈着，热热闹闹的，安冬却很不喜欢。在这座城市里，他感受到的，只有陌生和无尽的孤独。安冬是那么想念乡下的快乐时光，可惜他不能回去，起码不能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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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有一个家的。”安冬自言自语，向着楼上那个几十平米的家看了一眼。他穿过马路，挤进人群，挤进花鸟市场，他融入了那些个老头的队伍，一点也不显得突出，就好像他真的是个老头。
采购了东西后，安东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胡乱地哼着小曲，拎着东西等待着红绿灯。他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那是麻雀。安冬有些惊喜。许是花鸟市场里溜出来的吧。
安冬很开心，他咧了咧嘴。那只麻雀在马路上盘旋着，充满了活力，安冬觉得自己也有了些许气力。他兴奋地看着它，安冬心想着要不要把自己家的那只也放了生，给麻雀一个自由，但是他又有点舍不得。如果麻雀走了，他本来暗淡的生活又少了一点乐趣。
一辆货车经过，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那只麻雀。安冬只听见砰的一声，货车减速停下。很多人都向着货车那里聚起。司机下了车，看了看车窗上的血迹，麻雀在车窗上拖出一条血痕，掉在地上。司机捡起麻雀，扔进了马路边的垃圾桶里，嘀嘀咕咕地回到车上，似乎心疼着被撞碎的车窗。人群都散了，他们谈论着这次“车祸”，说说笑笑的，可是安冬心里很不是滋味。
安冬看着地上的血迹怔怔出神，他有些怜悯那只麻雀，它是那么的有活力，却死得那么突然。安冬走向垃圾桶，不顾人们诧异的眼神，将那只麻雀从桶里捡了出来。
安冬回到了房间。他将自己的麻雀放出了笼子。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罪恶，自己卷缩在城市的角落，却还要强留另外一个生命在自己身边。他拿出已经死去的麻雀，他还可以想像它是多么的活泼可爱。麻雀的翅膀已经因为货车撞击而断裂，粘稠的鲜血将它的羽毛簇成一团，灰尘粘在它的身上，脏兮兮的。
安冬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麻雀的羽毛。它死了，最终只是沦为司机眼中的晦气和路人嘴上的谈资。安冬顿时为它感到不值。
麻雀身形很小，安冬一个手掌就可以握住，可安冬只想把它捧在手心里。安冬看着麻雀，它们与这个钢筋水泥的世界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安冬想到了自己。
安冬觉得自己就像这麻雀一样，蜷缩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微不足道，也碌碌无为，安冬想起了自己写的小说，安冬的主角被世界认可，是那么光芒万丈……
“可那也只是小说而已啊！”安冬眼神暗淡，自嘲地笑了笑。安冬想起那只他放飞的麻雀，安冬才发现，他喜欢的不是麻雀，是过去啊！
可是过去再也回不来了啊，安冬仰头看向天花板，眼角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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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冬想起他十年前背井离乡，是那么踌躇满志，可终究，他是失败者的一员，他只能缅怀过去，独自在角落舔舐伤口。
“可是就连死…”安冬喃喃，“就连死也无人问津。或许我死了，只是微不足道的死去，就像这麻雀一样，无人问津……”安冬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他呜呜地哭了起来，蜷在角落，就像个晚年无助的老头……
安冬慢慢平息了呼吸。他擦了擦眼角，将麻雀的尸体浸在水槽中，麻雀慢慢舒展开来，安冬慢慢地揉开了麻雀的羽毛，灰尘一点点的褪去，麻雀看起来又有了些许生机。安冬拿来了吹风机，一遍又一遍地吹干麻雀的羽毛。安冬神色安逸，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安冬用绷带将麻雀的翅膀包扎好，看起来是一只受伤的令人怜惜的小鸟。安冬将它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它。
这一晚，安冬睡得比以往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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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安冬起得很早，他步调轻快，走在了马路中央。
咣！安冬与高速行驶的小汽车撞个正着，飞了出去，鲜血流了一地，安冬只觉得腰腹像是被万针扎着，他试着动了动腿，发现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的眼泪不住地流，他并不想哭，但是止不住，他觉得身体有点发冷，又觉得头脑发热，迷迷糊糊的，鲜血让他眼睛模糊，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透过红色依稀看到小车的主人下了车，焦急地拿出了手机。
“等等。”旁边有人制止了他，“先等他咽气，没死的话，会很麻烦的。”
果然！安冬很想自嘲地笑，他就像那麻雀，是司机眼中的晦气，马上，就要沦为路人的谈资，他觉得他这一生太卑微。
阳光慢慢变得刺眼，他感觉自己全身暖洋洋的，似乎又听到了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叫声，他想起童年，想起他们一起去他家后的大山里，蝉与麻雀交相应和着，想起他喜欢的女孩，他喜欢那女孩的笑容，那笑容就像这阳光一样的温暖，温暖得让人再也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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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屈正慧
编辑：李玉虹
责编：刘承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