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家团年，娘家团年

            我认识L的时候，他的父母就不在了。最亲的人除了兄弟姐妹五人还有一个幺幺，幺幺和小哥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婚后L第一次带我回去，先去幺幺家，我问幺妈晚上怎么安排，她说她家哪有地方呢。在我这边的亲戚里，舅舅有着天然的权威，舅妈待人处事也很周到大气，第一次这样接触到不同家族的态度让我心里很是诧异。后来便去了小哥家，小哥性情温厚，小嫂是很典型的农村当家妇女。L婚前的处境可想而知。
     尽管这样，过年的时候一大家人还是热热闹闹的。临近过年，幺幺或者小哥就会提前打电话来邀请，大年三十中午的一餐是正儿八经的团年饭，一般会安排在长者家 ，大家也不例外。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大家里一层，外一层；坐的坐，站的站，那场景是我没有经受过的浓烈。
     后来这个家庭象树冠一样不断向外扩展壮大，先是我们添了女儿，紧接着姑妹子添了儿子，再后来幺幺家添了孙子，大哥、小哥家也接二连三添了女婿跟孙子。五家二十好几口人济济一堂虽然热闹，对于招待的那一位主妇来说却是够呛。所以不到大年三十前一晚，我是不愿意提前去的，一来自己洗睡不方便，二来也是体谅招待的那家人，比如有一年姑妹子一家腊月二十六七就去了，小嫂说起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L总是不以为意，为这个跟我颇起争执，说我家族感情淡漠，不懂中国春节传统。
     我更不懂谱的是在开了店子后。由于经营的是小百货，春节备礼品总是很矛盾，少了怕不够卖，多了怕积压。春节是旺季，跟农村秋收抢割一般，节后的生意淡地让人犯愁。“大人望种田，小孩望过年”，小时候眼巴巴盼着过年，怎么也不懂劳累了一年的大人为什么还盼望种田呢，只有成家了开始操心一家柴米油盐了才懂得其中的内涵，所以我不可能关了店门跟L一起回家团年。
    店子开在市区，我的父母就住在附近。我们四姐妹，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但店子一个人经营不了，请母亲帮忙。开店头一年，留家的二姐婚姻发生变故，本来我们这里有出嫁的女儿不在家团年的习俗，但我怕母亲难过，说服L年三十早晨陪娘家人吃了团年饭再赶回去。不料L走后，母亲幽幽地对我说以后再不要勉强了，因为担心赶不上上午的公交车，L不断地催促反倒让母亲难过。
     至此以后，我母亲就把团年饭安排在腊月三十前一天，午饭后我留在店子里继续营业，L带着女儿回老家。
     今年女儿面临中考，寒假作业一天三四张试卷，女儿压力大，一放假就向她父亲提出春节不回老家团年，L同意了，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慎重地告诫女儿，说不管她以后走多远，春节都要回家陪父母团年，这是中国的传统。女儿低着头目无表情，我看着L，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每一年春节，电视里都会报道春运如何艰难，我不知道女儿以后会在哪座城市停留，会遇到怎样的纠结，我只知道女儿这一代绝大多数是独生子女，你想一家团聚，就有人不会团聚。而年不是简单的聚合形式，把自己看淡一点，为对方多考虑一些，这样的团年才有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