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花独倾》——1

    佛堂前不该有此妖异之花

    前来拜香颂火的人们这样说。就真的来了一场火，一场劫。劫后余生，却平添修为，我不知道该谢谁渡我。可能是来来往往里有怜花的人罢，也可能是堂上静坐的佛罢。微不足道地，奴家在此谢过。自此日日礼佛，以报恩德。

    我朝朝向佛堂前蒲拜着，折着仅剩的三片叶子，扭曲着点点灼斑的茎干，姿态丑极了，心诚也极了。

      就这样灰蒙蒙土沉沉许久，直到降落一场雨，虽打在身上时怪痛，倒也觉得爽利，瑟缩后也愈发亭亭。肩膀上发痒，幸得风往来扫弄，不时时烧热，但还是催发了点颜色出来。此外，皆是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听脚步，听信语念念，听膝盖往蒲团上一跪，听——噗哒、噗哒。一只蛐蛐被追着来到我的脚边，抬眼是个小孩，脸白胖像个肉包子，在嘴上一捏十八褶，撅起来，嘬着手上的塘渣。我赶忙给蛐蛐指了个地缝，再抬眼，就是被小孩黑溜溜的眼睛盯上了。小孩是不常见的，在这个地方。听说小孩子灵心通透，许能听得懂我说话。他没逮到蛐蛐，嘴上的褶更深地撅了起来，越发像个小包子。眼瞅着这满腔的小怨气下一秒就要撒到我身上了，一个衣冠楚楚，皎面似花的妇人快步走过来，衣料花纹精细得仿佛见了雕梁画栋的百花园林向我稳步飘来。后面跟着三个随行的丫头，长得像是一个样儿，紧接着其中一个上了前就连忙蹲下来，扑打着小孩身上的灰土。这是第一个照面，我还没来得及试探着说句话，人就被前呼后拥地照护着离开了。

    再来是十五天以后，日复一日的上百天我都记不住，这十五天我倒是盘算着日子过的，或许是没见着过小孩子，觉得可爱的蠢得稀奇；也或许这些天里经历了骨朵，含苞，拔蕊，分瓣，晕香……几近要耗空元神，根也凭此深扎了几分。倒也没真怎么盘算着日子，就是时候到了，也没成想这么快，一肚子怨气的小包子又来，这次不追虫儿了，直接说我欠了他的，他要讨个虫儿，我该还他。我既惊讶于这能和我说话儿的通透，又犯了愁：什么是欠，什么是讨，什么又是还？正要入了禅思，忽的眼前就是一黑。再醒过来，肩膀上的那点颜色，已经离开了。这就算是陪孩子玩儿了一场。

      这么一离开，一并扯走的好像还丝挂着这些日子苦修来的灵光，觉得痴蠢了不少，混沌了许多。一混沌，再想清楚便又要洗经多年烟雨笼纱。再抬眼又是一个连雨季，从一个晌午的瓢泼开始。雨来得急，困住了当日本不多的人，不能离去，也困来了过路之人，本不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