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乔木·庇萝

廊下宫灯照不散夜色深浓。昏暗的寝殿里帷幔低垂，透出淡淡灯影。陈昭仪端坐妆台，一头墨染青丝倾泻，手执玉梳缓缓滑过。轩窗半开，云鸾帷幔徐徐摇曳，陈昭仪只单衣覆身，唯觉那风吹来透彻寒意。

殿内静谧无声，熏香袅袅。那昏黄铜镜中蓦然映出一抹丽影。未晚一身衣裙带风，不知何时进来内殿，立在身后静静看着她。

那目光，竟令她心中一紧。

未晚一言不发地瞧着那幽幽烛火，目光藏在微蹙的眉下，深深浅浅都是迷。她是惯于察声辨色的，却看不清这少女的心思。

镜中依旧是秋水生辉。陈昭仪望着自己，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白发。垂眸一笑，抬手揪下那银丝，发间传来隐隐疼痛。

子夜风凉，虽未入深秋却仍是寒意透骨。

未晚长睫半垂，眉目幽幽，“夜阑可是他的孩子？”

挽发的手骤然停住，指尖抵上发簪钗头，锐利金尖戳入皮下却浑然不知，“你……是如何得知？”

未晚自怀中掏出一个白净的瓷瓶置于台上，“今夜有人潜入碧云殿取了夜阑的血。”

陈昭仪抚上那瓷瓶，入手处一片冰凉，刺地她猛一哆嗦，“陛下他这是要滴血验亲！”听得窗外传来枯叶簌簌，思绪纷乱，恍惚间舒朗眉目叠映……陈昭仪轻咬了唇，笑意浮至嘴角成了苦涩，“不错，阑儿确是我和阿辰的孩子。那时我尚在为太后守灵，日子清苦。他得空便偷偷来陪我，便有了阑儿。”

陈昭仪亦不闪躲，只抿唇望着未晚，一双黑白交翦的眸子里，深的哀浅的寂，清婉丽色也掩不住的破碎。温和的笑靥已不在，焕焕容光也已暗淡。

未晚怔忪，隐隐念动，竟是身不由己。

“我将那暗卫处理在了废宫榕树旁。”殿中烛火已近燃尽，神色隐在阴影里，谁都看不清谁。

“日后，我必替你筹谋。”月华如霜，映出丽影越发清冷。陈昭仪瞧上那孑影，只觉世事仿若俱与她不相干，却又不得不羁绊。

珠帘轻启，碧玉脆击，夜来风急。殿外，是似黑洞般化不开的深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