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见了吗
不会再见了吗
丹阳
第一章
我十六岁的时候去的伊斯坦布尔。那是一个假期,一共三个人,算上我一共两个女生,还有一个男生。半圆形的广场,灰色的鸽子
聚在一起闲适的踱步,我站在红色的电话亭旁,笑着大声说:“快拍,就这个角度把我拍的美美的。”
男孩儿是徐城。他举着相机,笑的很温暖。甘薇笑着凑过去看徐城手里的相机,她说:“童童,你现在很像刘亦菲啊,挺仙的啊。”我满意的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笑着跑过去看。
那个时候,阳光从教堂的侧面撒下浓浓的金色,融化在深金色里的云层,远处是起伏的山脉,还有遥远的海峡。我举着相机,看着里面是我最喜欢的男孩儿蹲在地上喂鸽子,心里很暖。
晚上我们说好去蓝色清真寺。一路甘薇举着手机各种自拍,我吃着冰淇凌看着路边弹唱的牛仔衣男孩儿惊讶得哇哇的叫,徐城无奈地拿纸擦我嘴角。水岸边的黄昏景色美的动人,站在诺大的建筑下,我和甘薇兴奋的子哇乱叫。
甘薇带头巾的样子真是要笑死我。大家把鞋子脱下,我又果断的穿上了。我说:“我不去了。”徐城问我:“你怎么不去了呢?”我扭捏了半天,低声说:“我的袜子破了个洞,我不好意思。”甘薇焦急的说:“你就把袜子也脱了得了。”我摇摇头,看着徐城:“你俩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绝对不走远,有事儿打电话。”徐城担心的看着我,我嘿嘿笑着挥手,让他们进去。
我看着甘薇兴高采烈地走进清真寺,徐城随后也跟进去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噗嗤的笑了。有些遗憾,有些逗乐。沿着水岸的路一直走,月光映在水里还有城市的华灯。走进一家咖啡厅,索性英语沟通没有问题,才知道老板曾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多年。
我翻看着手机里的相册。咖啡的香气顺着鼻子灌进来,还有甜点的甜香味道。我喝了一大口咖啡,手机屏幕上的徐城穿着灰色的长毛衣,无论是在海峡边还是餐厅里,每一张照片都很好看。
有人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放下手机抬起头。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笑的很儒雅,是个亚洲人,衣着不俗。他很自然的坐在我对面,他说:“怎么没有去清真寺里看看,岂不是很遗憾?”他的目光轻轻落在我的鞋子上,又马上收回目光看着我。
我恍惚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眉眼间的温和,像极了徐城。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个韩国人。不过你怎么知道说汉语我能听得懂啊?”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见过你们三个孩子,就在塔克西姆广场。我看见你们在喂鸽子。”
我警惕的看着对面的这个男子。这不会是人贩子吧。我握紧了手机,准备随时报警。男子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不是个坏人,我姓徐,住在海市。来这里散散心。”
我说:“一般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你住在海城?”我天,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海市?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点了一杯拿铁。他望着窗外的景色,说:“这一年的伊斯坦布尔真美。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我不知道他是说我还是他自己。我说:“你在跟谁说话?”他看了看我说:“我在自言自语。”我点点头问:“那你为什么坐这儿啊?那边的座位不是还有很多吗?”
他回身看了看空座,淡淡的说:“我知道,但我只想坐在这儿。”这是很不礼貌的回答。我看着这个有五分像徐城的人,无奈地撑着脑袋吃我的甜点。
他看了看手表,将餐费留下,他说:“他们出来了,你快点回去吧,否则有的人要担心了。”想到徐城,我微微笑了。那个男子早就推门离开了。“真的好奇怪的人。”我嘀咕着。
一路快步到清真寺。我笑着跑到徐城身边,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温和的摸了摸我的头,他说:“走吧,晚上咱们仨去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笑嘻嘻的看着徐城,我说:“我想吃榨菜,说真的,我现在也想吃方便面和老干妈。”徐城将我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兜里,我傻傻的笑了。
甘薇笑着嚷道:“童童,里面真的超级漂亮......你们两个秀恩爱,我就是在异乡的一只单身狗。”我冲甘薇吐了吐舌头,她笑着走到我身侧,拉着我说:“徐城你把我的童童还给我。”我靠在徐城身边,徐城笑着看我对甘薇说:“就不给你。”
第二章
十七岁。我准备高考。徐城比我大一岁。我们两个人坐在教室里,他坐在我的前面,背影坚毅。晚自习的时候,我要喝很多的咖啡。他回头对我说:“别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我困得不行,努力的睁着眼,分析着化学流程图。
晚自习到十点多。我打着哈切,背着沉重的书包,身边有徐城。他笑着说:“你怎么困成这样?回家了不好好休息吗?”
我说:“不是啊,我得做理综卷子啊,为了赶快超过你,特别是化学。”
他笑了,说:“你不用拿理综跟我比,你的英语和语文比我好多少。”
我叹了口气:“你这不是气我嘛。我想跟你考一个大学啊,当然要努力呀。”
他笑了。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动,说:“我相信你。”
我说:“那当然了。我是谁,我可是最厉害的童童。”
周六我和徐城约好了去书店里学习。书店的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点饮品。其实我并不想买任何饮品,但是似乎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坐在书店舒服的沙发上,真的还是要点一些东西才好。
我说:“那就给我一杯咖啡吧。”
身后的人说:“咖啡喝的太多对身体不好。”我惊讶的回头,那个熟悉的面孔,在伊斯坦布尔的咖啡厅里,就是那个我素未谋面却失礼的坐在我对面的人。
我讶异的张着嘴,看着他一身白衬衫,大衣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半天才说:“哇,你还真的是海市人啊。”
他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么一个微笑怎么会那么的像徐城呢?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和大海,他收回目光,说:“你是在做化学试题吗?”我看着桌子上的化学套卷,又看向他,我笑着说:“你真的好奇怪哎,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化学题呢?”我好奇的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对面的这个人。
他摇摇头,低头看着他手里的书,他说:“我能够看到你的未来。”我笑了:“那你能看到我的过去吗?”他认真的看着书,不说话,然后一会儿翻过一页,继续看。我转过身去做题,选择题做完后,我打算对答案,拿起红笔我回头看着他,我探身过去问:“那你知道我选择题错了几个吗?”
他抬头微笑着说:“没有错。全对了。”
我不相信地晃了晃红笔,瞥眼看到徐城走过来,我高兴的挥手叫他过来。他拎着书包坐下来,他掏出两张英语作业,认真的开始做阅读题。我安静的看着他,微微笑了,如果时光可以定格,那么就停在这一刻吧。
我翻看着答案,选择题竟然真的全做对了。我天,不是吧。我忙回身去看那个告诉我姓徐的男子。身后的人不见了,徐城的声音传来:“童童你很棒啊,选择全对了,你继续加油,理综不会差的。”
我笑着看徐城,心里无比奇怪的感觉,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看到人的未来呢?但是选择题全对,我还是很开心的。
书店的咖啡很苦,我忽然想起徐城对我讲喝太多咖啡不好,那个男子也刚刚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深吸了口气,继续看着化学大题配着方程式。
模拟考试徐城考的很好。我考的也不错,但是离他仍然有学年几十名的距离。我举着成绩单,悲伤的看着徐城,我说:“不开心,我不开心。”徐成一边计算着数学题,一边笑着说:“你要看自己进步了没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我这才满意的放下成绩单,安心做数学题。
周日是半天课。徐成中午留下来值日,他让我先去吃饭,然后去图书馆学习。我一个人去了食堂,坐下来身边没有人很不适应,吃着饭我就望向窗外。大家都穿着校服,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很美好。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桌子。那几声手指轻柔的扣响,熟悉,我吓得一个激灵。
果然是他。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表情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忧伤透过他的眼睛散到空气里。我问他:“你是这里的老师吗?你是体育老师还是音乐老师?”男子摇摇头,他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我清楚地看见他左手的小拇指上有一道伤疤。只一眼,我脑子嗡嗡作响。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也好奇的看着徐城的手,他细长的手指很适合弹钢琴。但是他左手的小拇指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我那个时候问过他,他说是很小的时候玩冰刀,所幸摔倒了只是伤到了手。
男子见我盯着他的手看,微微尴尬的将手放到桌子下面。我说:“你的手怎么了?我,我有个朋友他的伤疤和你的很像你是怎么伤到手的?”
他想了一下,说:“小的时候摔伤的,无关紧要了。”我看着他略显尴尬的表情,问道:“只是摔伤的吗?”他认真的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我总能见到你呢?”我问道。他欲言又止,眼睛里像是有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楚他的心情。他说:“我回来看看我的老师,我毕业有好几年了,学校还是老样子。”我哦哦的答应着,原来是这样的,不过真的好巧能在一座城市里又见了一面。
“你说你姓徐对吧。你,你认识徐城吗?”
“不认识,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和他长得很像,以为你是他的哥哥什么的。而且就是他的手上有和你一样的伤疤。”
“是吗,那好巧。”
第三章
他说他是个银行经理。最近迷上了易经。他说他能给人算命,能够看到人的未来。
我要去图书馆,他说他正好去借一本书。一路走着,我看着他忧郁的身影,不知道这个人在悲伤什么。他究竟有多少故事,而且他能看到未来,那天我的选择题都对了,难道只是巧合吗?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说:“大哥哥,你给我算一卦吧。要不然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他饶有趣味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还真是迷信啊。”
我“切”了一声,说:“那你就是胡说八道。”
他停下脚步,认真的神情让我也渐渐收起了嬉皮笑脸。他说:“二十四岁的时候你在北京工作,做了喜欢的工作,过得很好。”
我失望的看着他说:“只有这些吗?”
他斜眼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还挺不知足的。”
我说:“不是啊,我是说,有没有谁在我身边?比如一个个字高高的,瘦,然后一笑很温暖的人。”我想着徐城的样子,笑着问他。男子微愣,我看着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似乎这个人离我很近,却又很远很远。
眼前的男子,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我想象中徐城七八年后的样子,竟和他有五分的像。心中涌上的讶异和想继续追究的念想,被他前进的脚步打断了。
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放好书包,我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他对我说:“好好复习,高考你想去的城市和大学,没有问题。”我笑了笑,感谢他的好意。
徐城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他啃着半个面包说老师又让他去打扫办公室所以来晚了。我将矿泉水递给他,看他大口大口的喝着,忍不住笑了。
是啊,我还是愿意相信,以后的记忆里都是有徐城的。如果那男子的话冥冥中有一定道理的话。我宁愿相信。
直到高考,我再没见过那个男子。他不再那么神奇的出现了。高考过后,报考的那天,我忐忑的填报了和徐城一样的大学。
神奇的是,我真的考上了。
和徐城一起坐着火车离开了海市。一路向南,穿越了平原和高山,电线杆子上的鸟儿相互呢喃。
那天,我靠着徐城的肩膀。看着海市如同倒带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第一次为了故乡流泪。
徐城吓坏了,他哄着我,一边轻声说:“以后我们一起去北京。你不是最想去北京吗?空闲时我就去三里屯的酒吧里弹吉他,你就负责给我捧臭脚。”
我说:“谁给你捧臭脚。我才不要。我要弄一个大大的书架子上面摆满书,你说怎么样?”
徐城笑道:“当然好。你这个性子,学新闻真的是挺好的。我学金融,以后我贪赃你给我洗白。咱俩还真是挺搭的。”
我也笑了:“呸呸呸。惟利是图。”
大一的假期,我和徐城去了北京。正赶上跨年的时候,春运在即,来往的人很多。
夜晚坐在高高的咖啡厅里,看着流光溢彩的城市,我暗下决心有一天我也要我在这里生活。
那一年,我十八岁。
身侧有最喜欢的人。他也喜欢着我。两个人俯瞰着一座城市,都有着梦想,这是多么幸运啊。
徐城睡在我的隔壁房间。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一年的经历。我找不到自己喜欢的社团,在很多学生组织里也是难以维系复杂的人际关系。学习也没有高中时的拼劲了。
徐城适应的很快。他一向在这些上不需要人为他担心。我想着自己的以后,心口空荡荡的,莫名的难过。
深夜我披着衣服走出宾馆。我一个人在路上走,风很刺骨,可我头脑分外的清醒。这一刻,我很放松。站在树下,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想起读书的城市,想起海市。
一个男子从街对面走过来。他黑色的大衣像一抹刺眼的颜色映在我的眼里。他走过斑马线,在路灯下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微微一笑说:“大哥哥,原来在北京也能见到你啊。”
他停在我面前,笑道:“睡不着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发呆。”
我说:“你也是睡不着啊,你又因为什么睡不着呢?”
他沉默的看着我,说:“我对过去的人放不下,心心念着就睡不着。”
我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想听实话。”
隔着鸣笛的声音和喝醉了的人们的喊叫,我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和徐城有着相仿的容貌的人,和徐城有着相同伤疤的人。这个人说能看到我的未来。
他坐在马路边上,我也坐下来。他说你要认真听当然也可以不用当真。
我安安静静的等着他说。
他说他二十五岁。他在北京的一家银行工作。他说他认识我很多年了。他说,他是徐城。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回身往宾馆里跑,徐城他在不在里面?
男子用力的拉住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哀伤又怜悯。我头皮发麻,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看着他,我问:“怎么会有两个你啊,里面的那个现在是生是死?你又是怎么回事?”
他有力的拉着我不让我乱跑,柔声说:“他很好。我,回来看看你。想在你一个人的时候陪陪你。或者只是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过得很好就够了。”
我舒了一口气,幸好徐城没事。继而又是一惊。那么二十五岁的他为什么要回来看看我呢?二十五岁的他,不是应该陪在我身边吗?
二十五岁的徐城,脸上带着不同于十九岁的成熟。眼神一如既往的坚毅,又带着淡淡的忧伤。他经历了什么,他这些年成长了多少。我都不知道。
第四章
我很怕失去徐城。
可是这四年,徐城从未离开过我。他温和的陪着我度过迷茫大学时光。身边的人分分合合,可是他没有放弃过我。那些在平淡的生活里磨平的记忆,我也没有丢弃。
二十一岁。大学毕业。
徐城和我怀揣着梦想来到了北京。
四五个人挤在合租房里,我对他说:“你妈妈说要帮你安排工作的事,你不考虑吗?”
徐城说:“我不想十年后回想起来,感叹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说:“你会有成就的。你去银行面试吧。我相信你这次肯定可以。”
徐城果然到了一家银行工作。我在一家杂志社里做编辑。
二十三岁过生日,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我看着徐城的脸。这张脸,我五年前的时候见过。这五年,我再没见过那个他了。我有时候想,二十五岁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跨越时间只为了看我一眼。我十六岁开始见到的他,或许之前和之后他淹没于人海,没有一句话。
这一年的徐城二十四岁。捧着生日蛋糕,还有一个啤酒拉环的“戒指“。我眼泪稀里哗啦的落下来,我说:“徐城,你个傻子。哪儿弄的这么个玩应?”
他笑着给我戴上“戒指”。他说:“你忘了我也算个小富二代。这样来的钻戒,你会介意吗?”
我说:“我傻啊,我介意的话,你不就拿回去了。”
他笑了。他指了指窗外的灯火,说:“我已经升职了。做了部门经理,你也是你们那里重要的编辑,所以以后我们会很好的。”
我用指甲挖了一块奶油,抹在他的鼻尖上。他一笑,一团胖乎乎的奶油跟着动。我们就哈哈的笑。
很少有时间去旅游。曾梦到过伊斯坦布尔的夜晚。他笑着给我拍照。那样的艳阳和冷空气,在梦里如同透明的卷轴,带着淡淡的香气铺展开来。
我爱他。
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
跨越尘世的得失。我多用力的摒弃掉那些惶恐。很多个夜里,想起二十五岁穿越人海来相见的他,我都看着身边沉睡的徐城,睫毛弯弯的像个孩子。
有什么不心安的呢?当下拥有的平静和安然,比起人世的千人万人的苦难,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徐城真的在三里屯的酒吧里弹唱。我举着酒杯,跟着人们欢呼。他弹吉他的样子真的很帅。谁也想不到一个经理,竟然一脸不羁的在酒吧里跟着乐队弹吉他。
我说:“徐城,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能实现自己的终极理想呀。我在台下喊得那么大声,你听见了没有啊?”
徐城举着啤酒,傻笑着说:“你看我就说你得给我捧臭脚。哈哈,你还不是觉得我很帅。”
我伸手想去捏他的脸,他灵巧的躲了过去,笑着说:“看我这么帅想嫁给我啦。”
我认真的看着他。他啜了口酒,微醉着说:“我明天要去西藏,出差。下个月回来,咱俩就结婚。好吗?”
他神秘兮兮地从啤酒罐上一拉,有金属的碰撞声。我说:“啤酒罐的拉环不用送给我啦。”他哈哈一笑,拉过我的手,轻轻给我戴上了一枚戒指。
他说:“你愿意吗?童童。”
我眼睛含着泪,微笑着说:“可算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徐城去了西藏。
我查看着西藏的天气,希望天气刚刚好。
一个月后,徐城回来了。
他没有背任何行李,身边没有行李箱。他没有旅途的疲惫,也没有风尘仆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眼神忧郁而伤感。他坐在咖啡厅里,点了一杯最爱的拿铁。我笑着问他关于西藏的事情。
他给我讲他初到时的不适应,后来在高原上可以跑动而不用气喘吁吁。他说草原的壮美和伸手就能碰到的天,还有那些天真的孩子友好的让他来放风筝。孩子们能听懂他的话却不和他讲话,只是笑着拉住他放风筝。
我说:“好多年不见了。你终于肯出现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眸子里阴郁悲伤,他说:“对不起。”
我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说:“你总是这样的打扮出现。白衬衫黑大衣。明明你平时很少这样穿啊,可是你去西藏的时候,你说,这样穿更深沉一些,特别是在领导面前,你不想穿的太随意。”
他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低头不语。他的眼圈红了,却什么也不说。
我说:“这个戒指和你女朋友的一样对吧。”
他悲伤的抬起头。我说:“大哥哥,你死了对不对?”
他点头。一行眼泪缓缓流下来。他开口说:“司机疲劳驾驶,半山腰的地方,车从公路拐弯处甩了出去。一共十三个人。”
原来他死在了二十五岁。
面对着二十五岁的他,二十四岁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看到我的未来,我的二十四岁。他没能再看到我的二十五岁。他看不到我的二十五岁了。
我有多爱他啊。
可是人世间的事情,人的力量却又微乎其微。我告诉他不要穿那件黑色的大一大衣。甚至我在他走前的晚上偷偷把衣服藏了起来。不过第二天我再去找那件衣服,没有找到。
他说:“我死前祷告,请给我一些时间能够回来看你一眼。于是我就回来了,不会太久,我还是要走的。”
我点点头。徐城。我知道,他回到我的二十四岁,为了亲口跟我告别,跟我说声再见。然后他来到我的十六岁,在伊斯坦布尔美丽的夜色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敲了敲我的桌子。
桌子上还是一杯拿铁。他没有喝。
他说童童我爱你啊,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看看你笑的样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我说你回去看看吧,我等着你。十六岁到二十四岁,我都等着你。
第五章
西藏。
徐城和他们的车从空中飞起,落下。
轰隆一声巨响。然后万籁俱寂。
他的身体剧痛无比,额头的血顺着脸留下来,废墟的边缘有光,但他动不了。
那一刻,他祷告。
生命不能永存,请让他在死前去看一看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事间
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仓央嘉措
第六章
童童啊,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