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门、刹车、方向盘（6）（完结）
又 相 逢
（1）
临下班，陆志兴的电话响了，他想也没想抓起来就招呼：“喂，小菲。”
他和小菲搭伙，一、三、五他开车，二、四小菲开，上下班同行省油环保，还躲过了彼此限号的日子。陆志兴的主意，小菲同意了，今天周二小菲开车，他正等着小菲的号令一起下班呢。
“谁呀，谁呀，有女朋友了？今天晚饭得你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从听筒那头儿传过来。
志兴吓一跳，定耳一听，熟人：“东子，有事吗？没事先挂，我还有事呢。”
东子说：“知道，小菲菲嘛。”
电话这头，志兴蹙眉眯眼，牙缝儿吸气，发出不耐烦的一声“咝——”。
东子不往下逗了：“老大，老大，不开玩笑了，我开车在路上出了点事，你快来救命啊。”
志兴一愣：“人有事吗？报警了吗？”
东子说：“没有没有，没有人员伤亡，就是不知该怎么办了。不敢报警，忘带驾照了。帮哥们儿一把，快来吧，就在四合道和利有路交口，高架桥底下，等着你了。”东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志兴举着电话停顿了一秒钟，随即抓起外套拎起包，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小菲的电话：“小菲，嗯，临时有点急事，今天你自己走吧……对不起啊。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楼下接你，还是8：00行吗？……不麻烦，就拐一下，省得你还得走出来……我给你带早点？……明天可能变天，加件外套……”
陆志兴提出拼车上班的主意时，还有一个叫范家明的新来不久的实习生也在场。
这小伙子当时立刻做出反应，盛赞陆志兴的想法。说什么,这是节能环保的实际行动，体现公民素质；说什么,他们三个人所在部门工作内容有衔接，很多工作在路上就沟通了，能显著提高工作效率；还说什么,小菲和陆志兴提供交通工具，虽然不要他的油钱，但他可以每周各帮他们洗车一次，不图别的，但求自己一个“不占别人便宜”的心理平衡。
说的像真事一样，可小菲前脚点头同意，后脚这家伙就自己买了辆车，脱离了三人拼车组，一次车也没跟他们拼过，甩下小菲和陆志兴每天出双入对。小菲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托儿。
想明白是想明白了，可小菲也没提出拆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陆志兴每天固定一起上下班了。
（2）
离下班时间还有5分钟，小菲正在收拾东西，志兴的电话打过来，说有急事不能一起走了。
小菲有几分失望，很想问什么急事？工作上的吗？可觉得这话里带着打探和不放心的意思，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又想说，时间久吗？要不要我等你会儿？可听着志兴急急火火，不想多言的语气，又觉得有点上赶着瞎热情，所以也没说出口，就只“哦”了一声。
倒是志兴一通道歉加讨好，丝毫不掩饰自己早已超出同事正常友谊的关怀和种种表示。小菲听着，莞尔。
出了办公楼，一股新鲜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再高级的写字楼，密闭环境里的空气毕竟还是死循环，外面的空气虽然掺了不少汽车尾气，终究是一股鲜活气儿，人自造的小环境永远和大自然差着级别。
小菲上车，融入下班的人群之中。
这两个星期以来，每天上下班途中，车里多了一个陆志兴，他会讲很多笑话，还会在小菲的言行中捕捉蛛丝马迹，发现她的需要并及时给予帮助、提出建议。
他从没说过“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但实际上已经在小菲的生活中挤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今天他的缺席，让小菲明显感觉到空出了一块儿心灵空间。等红灯的时候，小菲拿了一张CD推进播放孔，让老鹰乐队的“Hotel California”填满整车的空间。
（3）
志兴急匆匆赶到桥下寻找东子。东子是志兴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小兄弟，可以见面没一句像样的客气话，可以几个月不联系，但有事情彼此是都会到的。
“东子。”志兴招呼正靠在车尾抽烟的小年轻。
“哥，你来了，给。”东子熄了烟，递给志兴一个头盔，“我刚看了看，好像别处都还行，能开，你跟我去4S店查查？”
志兴接过头盔有点诧异：“怎么回事，碰哪儿了？”
“从桥上掉下个东西，把前挡砸了。”东子说。
“我靠！什么情况？”志兴转到车头，只见前挡风玻璃破了一个大洞，发动机盖儿上落满了玻璃碎屑，勉强还没掉下来的玻璃也都成了蜘蛛网状，上面还镶着一个小马扎，“你没事儿吧？”志兴不放心地胡撸一下东子的头。
“没事儿，哥，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可惜我的车呀。”东子有点儿心疼地说。
“修完跟新的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保险上的全不全？志兴问。
“不全，最低配。”东子说。
“那估计陪不了你。走吧，我带你去老韩的修车厂，便宜，活儿还好。”志兴一边说着一边简单清理了一下散落的前挡风玻璃残片，把砸在上面的小马扎拔下来，正正好好驾驶座前面一个“大镜框”，驾驶员的头脸能完全从大破洞里露出来。
志兴戴上摩托头盔，坐进驾驶座，奔紫霞路开去，那是老韩修车厂的方向。
（4）
小菲一路听着歌，小情调突然上来了，反正没什么事，想吃布朗尼了，那就去吧，没什么好犹豫的。小菲一打轮儿，驶离了往常回家的路线，朝着紫霞路开去，那是喜朗西饼屋的所在。
拐到紫霞路后，再过一个小桥就到了。说是小桥，其实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正式马路，因为中间有一段路跨着一条小河，所以在跨河的部分用汉白玉做成仿古小桥的式样。这个路口在整条路上是最窄也是最美的一段。
红灯，小菲停在了“起跑线”前。天还没有黑下来，但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视线很好。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广本小车，与她隔桥相对。小菲看着它，心中升起很多疑问：为什么挡风玻璃是白色的，还有冰裂纹？怎么上面还挂了幅画？是人像，现代人，还带个头盔？是活人，是陆志兴！
小菲看清是谁之后好惊喜呀，她只觉得后靠背轻轻地硬挺了一下，也没在意，拿起手机给志兴发去短信：去演出？
志兴很快回复：帮朋友修车，男的。
小菲：哈哈。
志兴：车外有人叫你。
小菲一怔，从刚才的语境中缓慢地出来，看看自己的车窗外，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白胖小伙子正在她的车后面冲她大声说话，两个手肘从下往上忽悠着，做着轰小鸡的动作。
小菲赶忙放下车窗仔细听——“姐姐，您往前挪挪吧，您坐我了……姐姐，您坐我半天了，往前提提吧。”
小桥这一段路是有轻微的坡度的，小菲没在意，既没踩刹车也没拉手刹，溜车了也没发觉。她赶忙挂挡向前提车，白胖小伙子见她知道了，便也回到车里去了，一点也没责怪。
这时灯变了，小菲缓缓开过路口，欠了白胖小伙儿一句“对不起”。
绿灯亮时，小菲和志兴相对而行，马路中间有隔离花坛，错车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的机会，那也没关系，他们那么巧，本来说好不见的，可鬼使神差地在同一时间却又出现在同一地点，即便是这样一个尴尬的相逢，小菲的心中却也扬起丝丝甜蜜的浪漫感觉。
志兴的短信又到了：我们真有缘。
小菲：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