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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娃之死

2023-05-22  本文已影响0人  达瓦家的风铃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期活动。

1.

三月二十九日这天早上,潘老汉早早地起了床。漱过口,又把旱烟袋叼在嘴上,推着自行车就要出门。

突然,发觉院子里面有点太寂静。老伴宋光琼在厨房煮饭了,房子上开始飘着炊烟了。可是,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起床上厕所的儿子莽娃子却不见踪影。

难道昨晚回来晚了?老汉念头一闪而过,就开始嚷嚷:“莽娃子,紧睏起(一直睡)咋子?赶紧起来,老子都去赶场了。”因为儿媳妇儿很贤惠,他也不担心她生气。

儿子没有喊答应,倒是儿媳妇儿很快就隔着窗子回答:“爸呀,莽娃子昨晚上没有回来!我也等他等到半夜。打他手机说是关机了。”

潘老汉听儿媳妇儿这样说,把推了几步的自行车又倒回来,停在院坝里头。

“不对啊,莽娃子不是那种不知道子午的人啊,特别是结婚以后,那是巴家得很哪。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儿媳妇儿,你是有文化的人,你说我们要不要报案哦?”

“爸,现在派出所立案要失去联系二十四小时以上才行。不过,我们可以去派出所给备个案,如果有情况好通知我们。”

儿媳妇儿郭香香一面说着一面洗漱,然后骑着电动车带着潘老汉去街上的派出所备案。

走进派出所大厅,潘老汉看见值班室有人值班,就赶紧过去:“警官,警官,我要报案,不,是备案,我儿子……”警官正在接电话,他转过头来看着老汉笑了笑,用右手的笔指了指左手握着的话筒,然后竖着的笔杆在嘴边停留一秒示意老汉暂时别说话,认真听着电话:“对,这里是双石桥派出所,嗯,你是上湾村居民杨文良,你在倒石桥的河边发现一具尸体,时间是早上七点过八分,好,好,请你帮助我们保护现场,我们马上派人过来。”

挂断电话,值班民警一边记录一边问潘老汉:“大爷,您刚刚说您儿子怎么了?”

潘老汉赶紧说自己儿子昨晚去茅茨镇赶庙会没有回来,郭香香又把莽娃子出门的时间和穿着的衣服以及自家男人的样貌和民警说了一遍。民警姓赵,随手取过一张白纸作了简单记录,然后和老汉解释为什么不能立案,劝他们留下联系方式回家等消息。

值班民警迅速报告了值班的派出所教导员,听说涉及命案,教导员赶紧又通知了县刑警大队。发现尸体的地方倒石桥,紧邻邻市的茅茨镇,说不定要跨区域调查,如果案情稍微复杂一点,根本就不是派出所能够搞定的。

出现在现场的是县刑警队副队长赵刚和他的徒弟刘方亮。派出所这边副所长李青阳已经提前到了,已经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连接邻市茅茨镇的水泥路只修到倒石桥边,桥的另一边就是土公路。那具尸体就仰面朝天地倒在水泥路这边的河堤上,只是头部靠近田边后脑勺差不多都要挨着水面了,脚的方向指向河内。死者的手里握住一根形似箭矢的东西。

2.

赵刚和徒弟刘方亮忙乎了一阵,确定了如下事实:“死者为二十八至三十岁左右男性青年,未携带任何交通工具或者行李。现场除了发现尸体者的脚印,没有其他发现。死者的头部左侧出现水肿,其余地方未见任何伤痕。死者身上尚有现金一百多元。根据小腿颜色和手上的特征判断,应该是附近的从事种植业的农民。”

赵刚从死者手里抽出那枝箭矢,仔细查看。这是一根没有箭头的箭矢,或者说只能叫作箭杆,就是用本地的百家竹稍作修饰而成。说它是箭矢还是因为它的后端有两个“V”型的缺口,可以方便地搭在弓弦上。如果没有这两个缺口,那只能说这是稍做装饰的竹竿;竹杆上缠着一层红纸,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喜庆的味道,不过握在死人手里则显得有点神秘和诡异。这根箭矢和死者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赵刚想:“如果这是一根箭矢的话,它的弓又在哪里呢?一根这样的箭矢,即使射中人估计也不会死人吧?可是死者头部的水肿从何而来呢?难道他是被人用钝器袭击了,可是这附近也没有别人的脚印呀?也不可能是被别人从别的地方移到这里来的?那么,他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吗?那他受伤的第一现场在哪里呢?这根箭矢是死者自己带过来的吗?”

这时派出所的副所长李青阳走了过来,给赵刚递上一枝香烟:“赵队,这根箭杆我大概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赵刚抬起头:“哦,说说看。”

“附近几个乡镇有这样一个习俗,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找干爹,就在早上天刚亮或者天擦黑的时候带上缠着红布的弓箭去河边等候。如果看见合适的人,不用开口,只要将箭射到对方的身上,这个人就成了干亲家。如果对方不接受,也可以跑掉。”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啊。那咱们问问看,这附近有谁准备招干亲的?”

李青阳便去围观群众哪里了解情况。刘方亮则去房间转悠,过了一会儿,在河对面的茶垄里捡了一把缠着红布的竹弓回来。

“如果这里不是死者受伤的第一现场,那么哪里才是他受伤的地方呢?他是被人半路袭击之后走到这里来的吗?攻击他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为财吗?可他身上的一百多块钱仍然在兜里。其他的?情杀或者仇杀吗?”赵刚蹲在警戒线边缘抽着烟,一边思索着。

一枝烟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轻烟袅袅地上升,并不飘远,直到颜色变淡渐渐看不见。

不一会儿李青阳来到赵刚身边:“赵队,我问了一下,今天早上这这里招干亲的就是倒石桥村的王忠。因为他家的孩子一直体弱多病,就想着给孩子找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干爹,盼着给孩子转转运。那个时候,天刚麻麻亮,王忠隔着十几步射出那一箭,谁知道这人一下子就倒下去了。本来招干亲是好事,可是他见这人倒下去没有起来,心里害怕就悄悄走了。”

赵刚道:“不管怎样,还是让这个王忠来作一个笔录。”

李青阳又说:“还有一个情况,我们派出所今天早上有来报案的,说是有一个小伙子一夜未归,家里的老汉和媳妇儿慌了就来备案,正赶上这边发现尸体的人报案。现在,我已经让所里通知这家人来辨认尸体。”

赵刚点点头:“尽快确认死者身份,对破案还是很有帮助的。”

3.

潘老汉和郭香香听说倒石桥这边死了人,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主要是他们家里这个地方只有三里地。

只是看过一眼,就能够确定是自己的亲人,郭香香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潘老汉也哭了出来。

赵刚待他们稍微宣泄一会儿,就劝他们,让他们把莽娃子(大名潘文宝)昨晚怎样离开家的情况已经社会交往情况告诉警方,以便警方利用这些线索找到死者的死因,如果是被害的话早点找到凶手。

郭香香努力收住悲声,抽抽泣泣地说:“文宝之前就和我说好昨天要一起去赶会场,我们家茶种得多白天没有时间,只能够晚上去看热闹。昨天我们俩摘了一天的茶,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好累,就告诉他我不想去了。他就劝我和他一起去,我坚持不去,他有点生气,就一个人去了。呜呜,呜呜呜,早知道这样,我该陪他一起去的。”

潘文宝去赶会场的时间是头一天的晚上八点左右,因为家里的电瓶车在充电,加上赶会场的时候人多手杂怕把车子弄掉,干脆就走路去的,反正也就两三公里远。

潘老汉说情况就像儿媳妇儿讲的那样,只是说儿子走的时候在他母亲那里拿了两百块钱。儿子结了婚,因为儿媳妇儿和一家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所以没有分家,还是潘老汉的老伴宋光琼在管钱。

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且大致判定死者死亡的地方不是造成死者死亡原因的第一现场,赵刚便让人把潘文宝的尸体拉走。当然,也告诉亲属还要做一些必要的检查。

待死者亲属离开,赵刚便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他和徒弟刘方亮前往茅茨镇寻找潘文宝死亡的线索;李青阳去死者潘文宝所在的社区调查潘文宝以及其家人的社会情况,重点调查有无和人结仇,另外也调查一下郭香香是否有婚外情史以排除仇杀和情杀。

现在,赵刚也有些茫然。死者是晚上去赶会场的,不知道是否有人与他同行?不知道他曾经接触了那些人?因为夜晚天然地隐蔽性,即使有什么情况,只要动静不大,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更不要说有人见证。不过,既然死者的家属说潘文宝是去看热闹的,那么一定是去那些既热闹又好玩的地方?庙会的看点固然多,但也不会太多 ,只要去这些地方查访,总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茅茨镇距离倒石桥只有一公里多路,地方说不上多大,看路两边的民居建筑经济条件应该还是较好的。据说整个镇也只有八千多人,但年年都要招引那些外地客商来摆摊和演出 ,如果自身条件不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你总不可能靠着其他乡镇的老百姓来消费来支撑吧?

赵刚直接找到了庙会的主办方——茅茨镇政府,了解到这次庙会较大的几个娱乐项目:两个歌舞团、一个马戏团、一个飞车表演队、一个杂技团、还有一个鬼屋体验,这几个项目都是很吸引年轻人的项目。虽然庙会同时也是一次物资交流会,有很多外地客商来摆展衣服鞋帽日用百货甚至家用电器等商品,但是潘文宝的家人说过这个莽娃子去赶会场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节目,所以他的行踪大概是脱不开这几个娱乐项目。不过,究竟是哪一个项目则需要赵刚自己去核实。

副镇长打电话找来了镇政府所在地茅茨村的文书,让他带着赵刚去走一遭。但是,这位名叫燕文林的文书明显不看好走访,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然现在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也很流行,但是包括派出所辖区和邻市的茅茨镇都是产茶区,茶农每天都要收入大量现金,同时也会给付许多人工工资,特别是采茶的有许多不会使用手机支付的老年人,所以当地人比较习惯现金支付。几大娱乐项目,多数都是现金支付,不容易留下痕迹。加上晚上,人又特别多,卖票的都不会对谁印象特别深刻。

4.

也许凡事都有例外,然而当赵刚每一个项目都走过一圈之后,才发现确实没有一个人对莽娃子有什么印象,哪怕他把放大的照片放在他们眼前。其实,实在是莽娃子这小伙子太没有特征了,个头一般,长相一般,穿着风格最多就是小镇青年,难以刺激到那些走南闯北见惯江湖的外地人。

忙活了半天,只好收兵。法医那边除了证实潘文宝头部曾经受到重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有李青阳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队里有些人倒是跳了出来,话里带刺,对赵刚明嘲暗讽。对这些,赵刚倒不在意,工作哪有一帆风顺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看到你成功。

好在晚上九点左右,李青阳一个电话带来了让赵刚感兴趣的东西,不过同时也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

经过李青阳周祥的调查,有了以下发现:一是潘文宝有一个暗藏的情敌。郭香香有一位叫谭世贵的高中同学,身高力壮,曾经是体训队队员,在高中时不懈地追求过郭香香。可是,那时候的郭香香比较文艺,喜欢有才的人,暗恋着班里公开发表过文章的张长喜。而张长喜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虽然郭香香长相不差可是羞涩不够努力,所以等到毕业也没有等到白马王子来相知。高中毕业以后,谭世贵和郭香香都落了榜。谭世贵清楚自己要追求女人就得要有一定的家底,而自己家里明显支撑不起自己的野心。父母都是老实农民,只有依靠自己,于是只好出门闯天下。而郭香香在娘家坚持了两三年文艺,连能够上报纸杂志的豆腐块都没有弄出来,只好听从父母的建议,嫁给了家境较好个人老实的潘文宝。确实,潘文宝除了偶尔有些冲动,确实是一个好男人,而且能够听郭香香的话,这让郭香香很满足。谭世贵闯了五年回来,摇身一变成了谭老板,开了一家家电连锁商场,在每一个集镇上都有分店。得知郭香香嫁到这里,在街上和她制造了几次相遇,可谓是还不死心。

第二个发现,莽娃子因为在马路边卖茶多了一句嘴导致隔壁居民小组的王憨憨那天茶叶没有卖出去,从此与他结怨。在某次本地的酒席上,两个人借着酒劲干了半场,幸好郭香香出现及时把潘文宝拉走了,王憨憨只吃了点小亏。王憨憨很是不服,扬言要弄死莽娃子。

莽娃子和王憨憨的矛盾是个人都知道,只有谭世贵的事情李青阳费了点力才打听到。因为,谭世贵找郭香香的时候还是会避开更多的人,所以看见的人不多。但谭世贵铺面隔壁的李春和恰好看见了两次,而李春和因为之前做过猪饲料生意,所以和郭香香一家人都认识。更巧的是,李青阳最后去找社区主任了解情况时,正好李春和正好路过那里。李春和作为一个热心的居民,就提供了这个消息。李青阳便去问郭香香,才知道谭世贵曾经是郭香香的追求者,时至今日还想和她在一起。而郭香香已经爱上了现在踏踏实实的生活,所以一再拒绝,只是莽娃子性格冲动,不能告诉他更别说公公婆婆。

以上两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而且据调查王憨憨三月二十八的晚上七点左右就出门了,直到差不多半夜十二点才回来,有时间对潘文宝动手。而谭世贵则因为展销会一直在茅茨镇的电器商场督阵,时间上也是符合的。

李青阳接下来的话,让赵刚觉得这两个人可能都有可能问题。原因是李青阳准备和这两人有所接触时,发现这两个人都不在,谭世贵不在茅茨镇,王憨憨也不在家里干活(现在可是采茶的大好时节)。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不成?

赵刚和徒弟第二天赶到王憨憨家中,却被告知王憨憨昨天已经出门了。当问到他的去处时,其父母说是去了邻市的云山县帮着姑姑砌院墙,估计得四五天才能回来。赵刚亮明身份,让王憨憨的父母联系他,让他回来配合案件的调查。其时,莽娃子潘文宝的死讯当地人都知道了,王憨憨的父母便有些惶恐,生怕孩子吃上官司。可是,好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给王憨憨打电话居然说对方已关机。王憨憨的父母吓得脸都白了,他母亲连声骂:“这个短命背时的娃娃,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吗?”还是刘方亮及时劝住:“阿姨,小王的电话关机了,还可以打他姑妈一家人的电话嘛!”

5.

王憨憨的父亲恍然大悟,赶紧拨号:“就是就是。喂,他阿孃啊,王憨憨的电话咋个关机了哦。啥子,在充电?!喊他接电话……”接着和王憨憨说了警察找他配合调查的事情说,好像对面王憨憨居然有点吞吞吐吐的样子,王父毛了,拿出父亲的威严:“你给老子马上爬回来,把事情说清楚。我老王家一直清清白白,绝不包庇犯罪分子!”然后,不知道王憨憨又说了什么,他父亲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转头对赵刚说孩子马上回来,可能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趁着王憨憨回来之前的一段时间,赵刚决定去找一下谭世贵了解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不过,拜访谭世贵也是出师不利,店里的人说谭老板昨天一早就坐镇上的直达班车去蓉都市办事去了。根据店里人提高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居然又是关机。那个店的店长见赵刚神色有些不愉快,赶紧递上谭世贵的名片,只见精美的塑料卡片印着:“蓉都市世贵商贸有限公司、蓉都市世贵电器有限公司、总经理谭世贵”,下面的电话号码与店里人提供的别无二致。

怎么回事?赵刚只能收好谭世贵的名片,去看看王憨憨回来的情况。王憨憨看见赵刚就说:“警察叔叔,我咋敢害死莽娃子嘛!大家都知道我和他有矛盾,我冤枉呀。”

赵刚一抬手止住王憨憨的话:“冤枉不冤枉的先不说,现在你给我们讲一讲三月二十八那天晚上你都到过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

王憨憨一边回忆一边说:“那天晚上,我吃了晚饭就出了门,因为担心小偷,没有骑车。好久没有休息,我走得很快,到茅茨镇街上大概七点半左右,最多不超过七点四十。我没有看手机,所以只能大概。我对马戏比较感兴趣,就在大黄葛树下的金龙马戏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袋法式小面包 ,然后花十块钱买了票进去看马戏。看完马戏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我看时间还早,又去‘佛山长风歌舞团’看演出。因为我是后半场进去的,所以我是等第二场结束才出来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十一点。那个时候,街上还有很多人摆摊,我稍微逛了一下就回家了。”

赵刚问:“那你告诉我,你在那里看见潘文宝没有?”

王憨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看见了,我从马戏团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急匆匆地去买票看飞车表演。”

赵刚皱起眉头:“这么说,你只是看见过他,却和他没有交集?”

王憨憨:“也不是,还是有一点。我见他走得匆忙,就悄悄地用脚绊了他一下,差一点摔了他一个饿狗啃屎。不过,这家伙桩子很稳,没有摔倒。”

6.

在王憨憨这里没有得到许多有价值的线索,只是知道潘文宝去看过飞车表演。赵刚马上联系茅茨村的文书燕文林,让他帮忙看一下飞车表演队还在不在?

很快,燕文林就反馈回来:那个叫做广州雄义飞车表演队的项目,在三月二十九号早上就撤展了。本来预定展位时是说表演到三月三十号下午撤展的,但飞车队说因为在表演中有主力队员受伤无法继续进行,所以告知主办方提前撤展。

见鬼了。正好局里面通知赵刚回局里去开会,赵刚便留下刘方亮这个小伙子盯着谭世贵,怕他大意,又拜托李青阳帮忙留意附近几个世贵电器商场的动静。人还没有离开,接到潘文宝的父亲潘老汉的电话,也是问有没有查到莽娃子死因的 ,赵刚只好说还没有什么头绪。

不说这边查案暂时没有进展,却说四月一号这天中午,刘方亮得到消息,说是谭世贵父亲得知一个消息说是谭世贵在蓉都市出事了,让他去蓉都一趟,谭老汉上午已经包了一辆车走了。随后,李青阳也告诉刘方亮,谭世贵手下员工透露说是谭世贵被扣在浣花溪派出所了。

刘方亮觉得这说不定就是一个转机,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刚。赵刚刚刚从会议室出来,立马就联系蓉都警方,搞清楚了谭世贵在蓉都是因为涉嫌性交易被扫黄行动扫进派出所的。这小子不敢说自己是企业家,只说自己是某地的农民,让派出所联系自己的父亲。得知这个情况,赵刚就告诉那边派出所说自己这边有刑事案子找谭世贵了解情况,让他们务必把谭世贵留在派出所 ,自己马上赶过去。

赵刚赶过去的时候,正赶上谭世贵的父亲谭老汉对着儿子一顿大骂:“你小子也不嫌丢人,卖淫嫖娼的事情让老子过来,老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看就应该让派出所把你关两个星期,让你好好反省反省,正事不认真干,就搞这些歪门邪道。妈的,良家女人人家争着给你介绍 ,你偏偏要死等那结了婚的;好嘛,要等也随你,你这样把名声搞坏了,人家还能够跟你不?”

谭世贵捂着脸:“爸,爸,老汉儿,我都这个样子了,您老人家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回去之后,我认打认罚随便您,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谭老汉还是怒气冲冲:“屁,你娃屁来的面子。面子,你有面子,老子就不要面子。如果不是你这个背时鬼娃娃,老子一辈子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老子一个规规矩矩的家庭,咋就出了你这么个崽崽哟!”说着眼泪婆娑地擤了一把鼻涕,气恼地坐回沙发上。

看到这里,赵刚和浣花溪派出所的所长走了进来,赵刚对谭老汉说:“谭大爷,我是咱们县刑警队的赵刚。你先和派出所的警官去办一些手续,我在这里和您儿子谈一点事情。”

等所有人出去,赵刚注视着谭世贵说:“谭世贵,我们这两天都在找你,但因为你手机关机,没有联系上。我告诉你,三月二十八那天晚上,潘文宝,也就是郭香香的男人死了!而第二天一早,你,谭世贵就失踪了。对,知道的说你来蓉都了,但就是联系不上。我想听你的解释,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找你。”

谭世贵身高一米七左右,肤白微胖,长条脸细眉细眼,嘴巴周围的肌肉很结实。他捋了捋他搭下来的头发,让它回到偏分的位置,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我是郭香香的高中同学,一直都在追求郭香香,这是真的。我也向郭香表白过,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我只是觉得潘文宝是一个窝囊货,替郭香香不值。但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赵刚冷笑道:“你都玩到这里来了,你还知道什么该不该做的。就说郭香香知道这些情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搭理你吧?”

7.

谭世贵老脸一红:“我说的是不做犯罪的事情。”

赵刚:“切!卖淫嫖娼不是犯罪??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老老实实告诉我,三月二十八晚上看到潘文宝没有?你对他做什么了没有?你想清楚了再说,如果调查出来你撒谎,你是要吃官司的。毕竟,你和潘文宝有潜在的情敌。在我们的心目中,任何时候,人命都是天大的事。”

谭世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的电器商场就在飞车表演队不远的位置,店员们忙着招呼客人,我有空的时候就站在外面看热闹。我看见潘文宝从街上走了两次。第一次,潘文宝隔我很远,走得很快。第二次,走得比较慢,好像一边走一边在吃什么东西。我想着这个家伙一副蠢相居然占着郭香香,心头火起,于是我悄悄躲在人群中飞起给了他屁股上一脚。看见他猛地向前面一窜,我怕他回过来找麻烦,悄悄地溜回店里了。”

“就这些?没有了?”

“就这些。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蓉都来呢?”

“这个嘛……我嫉妒……不……是看不惯潘文宝霸着郭香香 ,每一次在街上看见他就生气。所以,这次能够悄悄地踹他一脚,我简直太高兴了。我很兴奋,想找一个地方大声叫吼,可是我总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地乱吼乱叫吧。所以,我就到蓉都来了。我一个人在KTV里唱了半天歌,喝了半天酒,觉得自己还是很兴奋……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赵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谭世贵,很难相信这个能够创出不小事业的家伙居然这么二,居然因为自己的兴奋把自己搞到了派出所里来。

谭世贵看见赵刚古怪的眼光:“警察叔叔,你该不会认为我一脚把潘文宝踹死了吧?”

赵刚说:“这个还真的说不清。你小子随时保持开机状态,我们随时可能联系你。你最好希望潘文宝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你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现在,赵刚只好等着广州雄义飞车表演队那边的情况。因为这个飞车表演队已经去了省内另一个地级市的一个小县城,因为用卡车拉着设备,所以走不快,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刘方亮联系了几次,都说你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估计应该是在山路上跑。等到表演队停下来歇脚,或者是到了某个比较平坦的位置,应该就可以打通了。

果然,四月二号晚上,刘方亮就兴奋地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上对方的负责人了。对方说可以提供三月二十八号晚上的情况,但是他们那边马上要开展,不可能回到茅茨镇这边来,希望警方能够过去调查。

8.

因为要跑山路,赵刚向局里面申请了局里状态最好的越野车,带着刘方亮一起奔赴孜城。孜城是省内西部的一个边远县份,是一个藏族自治县,总人口只有几万人。一次物资交流会足以吸引平时生活在高山草原的藏族同胞们来参与,一些外来的新奇娱乐项目更是让他们兴奋。当然,这些能够到县城里面来消费的人都卯足了劲,准备着花一把钱给自己家里添置一些新物品,给自己平淡的生活添加一抹亮色。

赵刚不是第一次进入藏区,可徒弟刘方亮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所以两个人一路上换着开车,边赶路赵刚就边给刘方亮普及一些藏区的风土人情方面的常识。还说,如果到时候记不住了,就先问问师傅。

两个人紧赶慢赶,还是在州府康嘉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赶到孜城。一路上多是山路,饶是刘方亮年轻胆大,都经常吓出汗。特别是有一次公路转弯,对面来车居然未鸣笛,行至转弯处才看见对方一下子出现在视野里,刘方亮赶紧打方向盘,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敢多打,因为多打了就会撞上。结果,两车堪堪擦身而过,刘方亮的右边后轮居然悬在万丈深渊外面。过了这个弯,他脚都吓耙了,赶紧让师傅把他替下来。

还好,有惊无险,两个人安排好住宿之后,在县城的河边大草甸上找到了广州雄义飞车表演队。这是一个相当于河流冲积平原的大坝子,一眼望去有两百多米宽,只是顺着河流弯曲,暂时看不出来有多长。坝子有许多表演节目的项目,还有许多各色帐篷,中间居然还有一条赛马的跑道,看来藏族同胞们这是把物资交流会搞成一项全民狂欢的盛会了呀。

书归正传,当务之急是找到表演队的负责人谈工作。好在有当地城关派出所的洛桑带路,他们去找人时风平浪静。飞车队的负责人林雄义和赵刚他们在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谈话,他说其实三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因为有一个队员比较疲累,注意力不够集中,高速飞驰的摩托车从骑行的铁笼子上方飞了出去。刚一飞出去,他就清醒过来,赶紧矫正摩托车把手方向,基本上平稳着地。但因为摩托向下的一个冲劲,加上刹车不够及时也不够有力,所以车子冲出去十几米侧翻在地,车手受了轻伤。因为飞车队正在表演,所以外面的人不多,记得大概是摩托车冲出去五六米远的时候右边的把手撞到过一个人的头部。不过,队里的同事包括队长林雄义都跑过去查看并询问该青年,青年当时表示没事,不用上医院检查。

赵刚掏出潘文宝的照片让林雄义辨认,林雄义说可能就是这个人。随后,林雄义又陆续让那些结束表演的同事过来辨认,最终确认摩托车的车把撞到的人就是潘文宝无疑。不过,他们也表示很奇怪,车把的位置并不高,怎么会在飚出几米了还会撞到那个人的头部。林雄义则表示,在飞车表演队来说这个就是一场意外的延续,如果最终确定应该负什么责任他就会负什么责任,绝不会逃避,毕竟人命大过一切。赵刚则表示,作为警察他有责任把事情弄清楚,至于其他的有检察院和法院来判断。

赵刚觉得潘文宝案件的大体脉络清楚了,不过他还是打了电话回去拜托李青阳。雄义飞车表演队的摩托车“越狱”,肯定不止一个人看到,现在就需要有其他人的旁证来证明事情发生了,是怎样发生的。

李青阳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高,第二天上午赵刚和刘方亮还在洛桑家的帐篷外喝着酥油茶,李青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根据三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在飞车队附近开店和摆摊的人证实,那天摩托车撞到的人确实是潘文宝。据一个卖叶儿粑的大姐说,潘文宝好像是窜着过去的,看上去就像奔着摩托车车把撞上去的一样。飞车队的人抚慰一番之后,留下一包烟一瓶水和一包饼干就离开了。潘文宝在哪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些水吃了一些饼干就离开了。

赵刚明白,这潘文宝撞上去的动力一定是来自谭世贵踹出的那一脚。虽然说潘文宝被撞属于从天而降的横祸,但如果没有谭世贵在关键时刻来那么一踹,潘文宝肯定不会被车把撞上。而潘文宝当时感觉没有事并不是真的没有事,他拒绝飞车队的人送他到医院检查已经失去了及时救治的一次机会。随后,他吃了一些东西,食物的饱足感麻痹了他对其他感觉的捕捉。再后来,这确实有相当长的时间无法查实潘文宝究竟在做什么,也许他还去看了其他表演,也许他在什么地方昏睡过。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踏上了回家的路,但是在倒石桥附近他应该是撞伤的后遗症让他偏离了道路。他或许意识出现差误,或者开始部分地失去意识,总之当时的他是明显地不在状态的。就在那个时候,那只缠着红纸寻找干亲的箭射来了,潘文宝或许想躲避,或许他只是无意识地抬手就抓住了那只箭。在终于抓住一样东西却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时,潘文宝轰然倒下,他的青春在三月二十九的清晨戛然而止。

这个事情,谭世贵会负主要责任吧?因为,没有他自以为是的无影脚潘文宝就不会受伤害,更不会死。一个从草根里奋斗出来的年轻人,因为对往事的纠缠 ,因为嫉妒而终于把潘文宝踹下了阴间,把自己踹进了牢笼。

赵刚摇摇头,也许等谭世贵从监狱里出来,一切都会改变吧,他自己,还有他曾经拥有和失去的都会改变吧。可是,潘文宝的父母呢,潘文宝的妻子郭香香呢,他们可以从痛苦里面走出来吗?这个是法律和监狱无法弥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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