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文/木子
“从前慢”
广州在一夜里便进入了冬季，毫无征兆。
衣柜里的衣服大多还是短袖，为了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寒冷，不得不急忙翻出行李箱里的羽绒服、毛衣，一并穿上，把自己裹得足够严实，才愿意踏进湿冷的空气里。
这莫名其妙的寒冷，还不耐烦地卷着阴雨一同袭来，连空气的味道都足以让皮肤干裂。
每一次抬头，蓝天都无处可寻，唯有灰蒙蒙的一片天，尽是沉闷之气。
在寒冷中，每个人似乎都喜欢低着头、缩着脖子来取暖。
我呢，需要食物的温度，需要人情的那些温暖，来给予我勇气。
至于是什么勇气，好像也无从得知。
简单来说，是不至于讨厌寒冷的勇气吧！
在广州里，我经常从他们身上汲取一些温暖，或是教学楼下卖山东煎饼的夫妻，或是修理铺的师傅，或是菜市场的叔叔阿姨。
／修车师傅／
夜里放肆的风把车库里一排自行车吹倒了，我的自行车自然也未能幸免。
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所以，我只能艰难地扶起周围的自行车，才可以把爱车解救出来。
不幸的是链子掉了，我尝试着自己伸手把链子恢复原位，但是失败了，链子还是脱出轨道，而我的手留下了一团黑。
无奈之下，只能推着自行车去修理师傅那里寻求帮助了。
那是学校宿舍楼的一个角落，摆有一个打气机器、其他零碎的修车工具，不像是正规的修理铺，却仿佛凝聚了师傅不少的心血，又或者已是他生活的全部。
“师傅，车子链条掉了，可以帮忙修一下嘛？”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拿着扳手随意拨动下链子，“这个链子被压歪了，还好不算严重，其他地方没有损坏。”
他把链条附近的零件拆下，给我指了指链条歪掉的位置。
“昨天自行车被吹倒了，旁边的电动车压了下来。”
“就是，要换链条了。”
“我要赶时间上课，会不会很久呀？”
”很快就好了。“
说罢，师傅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东西，也就是新的链条。
“这个链条的质量比你原来的要好得多。”
“为什么呀，不是应该是原装的比较好嘛？” 天真如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哪有什么原装的，只是这个链子随着你的自行车来的而已，以前上海那些大的自行车生产商才有好的产品，现在基本上是小厂在生产这些翻新的链条了，质量根本没法比。”
听完师傅的解释，我心里竟有些难过。以前拥有一辆自行车究竟是件多奢侈的事啊，现在，有了汽车飞机，自行车便被放在了遗忘的角落里。
“这个车子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
“年初买的，400元。”
“现在都骑共享单车了，这么方便，你还买车。”
听得出来，师傅有些许的失望。共享单车的出现，确实直接导致了修车铺的生意，或许，师傅也很久没有见过推着自己自行车来修理铺的同学了吧。
“不方便的，有时候会找不到车子。”
“以后毕业了，就不想骑车啦。”
“不会呀，我喜欢骑车，毕业后就把它寄回家，还可以骑。”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自行车可以折叠的，寄回家最好了。”
“你这个自行车，螺丝都松了，自行车跟人一样，都要保养的。”
他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拧紧了所有松动的螺丝。
“好了，可以骑了。”
他把自行车交给我后，就又回到座位上喝茶。
他脸上难免有些风霜，隐藏在皱纹缝隙里。“不知道这个修理铺会不会一直在呢”，心里没有一点底气地想，“希望毕业前都还能推着自行车来这里，让师傅帮忙拧紧松动的螺丝。
“从前慢”
／夫妻俩／
我几乎每一次都会在这个叔叔阿姨摊位上挑选新鲜的蔬菜，还有最爱的紫薯。
“从前慢”
他们终于也记得我了吧。每次都会让我自己把所有要买的菜挑好，再帮我称菜，如果我要买冬瓜或者南瓜，阿姨也只会给我切一小块。
有时候只有阿姨守着摊位，有时是叔叔阿姨都在。
阿姨动作很灵活，很清楚地记得各种蔬菜的价格，看得出来，叔叔更像是在帮忙，因为他经常问阿姨蔬菜的价格，有时候也会被数落两句，但是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像极了那个会犯错的小孩。
前几天，叔叔帮我称好了紫薯，递给我的时候，有一条紫薯掉了出来，我们都没发现。隔一天去买菜时，叔叔不在，阿姨跟我说了这件事，把紫薯还给了我。
下一次去到摊位上时，叔叔也在，他看见我后，便着急地问阿姨那条紫薯放哪里了，要还给我。
“阿姨已经还给我了，谢谢叔叔。” 内心深处流露了一丝暖意，拥抱了寒冷中的我。
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天真的笑容。
所以，相比生鲜超市，我总喜欢去菜市场。
/未来也慢/
汽车取代了自行车的速度，却永远取代不了骑着自行车迎着风或逆着风的那种冲劲。
我一直都说，没有动力去考驾照。
或许是因为我舍弃不下从前的慢，一辆自行车，似乎更能让内心充盈。
上坡路，要用双倍的力量转动踏板，下坡路，也要时刻准备刹车。
我还是最爱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然后拎回一筐新鲜的蔬菜。
“从前慢”
我向往的是木心《从前慢》诗词里的生活。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晨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