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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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来了,繁花中学门前广场上聚集了好多中老年妇女,她们排着整齐的队形,音箱里播放着流行音乐,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个个都十分专注地跳着广场舞。
现在是暑假,学校里没有学生。要是在上学期间,音乐声一响,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学校的行政值班老师过来,很客气地说:“大姐大妈们,孩子们在上晚自习呢?请你们把音响放小一点,好不好?”说到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学习,谁还好意思再跳呢?于是,她们只好转移阵地了。
今晚,雷天放见月色正好,晚饭后便乘着月色,来到了学校。这是他工作了三十五六年单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师范毕业,被分配到繁花中学。他才上班的时候,校舍还很简陋,教室只有那几排砖瓦结构的房屋。后来,一幢幢教学楼拔地而起,科教楼、实验楼、行政楼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校园里。
雷天放走到了运动场,见运动场塑胶跑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散步。他也走下了跑道,漫不经心地走着。
下个学期,他就要离开这里,落处在哪里?目前尚未可知。他经历了2015年学校撤高中部时的教师分流,那年他四十八岁,因为他是初中教师资格,他选择了留校。他也经历了2021年富余教师的分流。学校生源数量锐减,二百多一点学生,六十多位教师。教育局的分流政策是,学校把所有岗位教师聘好后,富余教师需要参加分流,近三年内退休的可以留校续聘。这一年他五十四岁,因为被聘了岗位,他自然就留了下来。
2023年,学校生源数已经减到一百八十多人,仍然有教师四十多人。今年,他没有那么幸运,公布被聘用教师的名单上没有他。近三年内退休的名单上也没有他。这就意味着,今年,他必须要参加分流。虽然教育局已经明确表示,今年所有农村分流教师全部进城。他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还有四年就要退休了。人老了就没用了,自己工作了三十五六的原单位都嫌弃他,没有给他岗位,到市里的学校他能胜任吗?
唉,不去想这些了。
他离开了运动场,经过学生宿舍楼下。他仰望着楼上黑漆漆的窗户,想到当年学校还是完中时的情形。那时候,一到下晚自习时间,宿舍楼上几乎所有的窗户里都亮着灯,运动场上,学生跑步的,玩双杠的,人山人海啊。
他一想,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学校2015年秋季高中部被撤掉后,学生数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就是在上学期间,宿舍楼里也只有两层的部分窗子里有灯光。
雷天放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晃悠着,他感到这一切都那么亲切。
一棵石榴树在月光下投下一堆阴影,这棵树还是那年他亲手栽种的。那一年学校搞建设,几座花圃里需要补栽一些高杆的树木。他当年在带初三的班主任,班级教室在励志楼。励志楼后面的树木就由楼上的班级负责栽种。除了这棵石榴树,还有那边的几棵玉兰树,都是他们班栽的。一晃不知过了多少年了,这些树木比当年更加粗壮,更加繁茂了,可栽种它们的人却老了,没用了,不讨人喜欢了。
雷天放走出了校园,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这次分流,老伴虽没说什么,但他也知道她在怨他。那么多人都还好好的在这上班,你怎么就没人要了呢?他想跟她解释这是国家政策,他不走也会有人走,今年跟他一道参加分流的还有很多老师,学生都已进城读书了,老师不进城又怎么行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月亮已移动到了头顶上方,越发地圆了,也更明亮了,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他拖着短短的身影,悄悄地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