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大妈

雨又淅淅沥沥下着，每天低头玩手机，眼睛看人都模糊了。中午饭后，放下手机闭目养会儿神，让眼睛休息片刻。

“犯困啦！”冷不丁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吓我一跳。我睁开迷离的双眼，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人，是位和善的大妈，前几年常来我家购买小铁丝绑扎竹扫把。

不过这两年不大来了，去年她到集镇儿子家来小住，特意到我家坐坐，闲聊。途中我问及她家老头儿一起来儿子家住吗？

不曾想她话未说出口眼泪先流出来，一面用粗糙的手擦拭眼角滚滚滴落的泪水，一面断断续续给我讲老头子中了一次风后，腿脚不利索了，靠扎竹扫把挣零花钱的手艺也不能做了，后来又摔了一跤，送去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最终还是走了。“已经走了三个月了！”说完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

现在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山中的老房子里，她那住在集镇的儿子不放心她一个人住那儿，将她接出来住。

我劝她就在集镇住好，别想着回山里了。她却摇摇头“家里养了鸡，离不开我。孙媳妇快生小宝宝了，我没钱拿给她，养些鸡给她补补身体。”

其实大妈日子很好过了，她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集镇周边购买了房子，儿子的房子是十几年前他们老两口出了一部分钱购买的。虽说快七十岁了，还闲不住。老头儿在世时，老两口住在山里的老房子里，晴天上山去捡拾别人砍下不要的竹枝回来，等下雨天了，老两口一人整理竹枝，另一人就用铁丝扎竹扫把，买给附近的竹扫把商贩，完全是自力更生，积余下的钱又补贴给了儿子。

每次谈及她的儿子，总说他不容易，负担重，接一个儿媳进来花了不少钱。其实她儿子在外面帮人搞水电装修，日子过得很滋润。

我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儿子家？这次她眼眶又红了，手微微颤抖着，打着哭腔说“我命苦啊，去年老头子去世了，今年儿媳又病了。”

“怪不得前阵子见你儿子搀扶着他老婆在路上慢慢踱步。是不是做了什么大手术啊？”我疑惑地问。

“唉，好果能做手术就好了，她这个病逃不出来了，是肺癌。现在医生都不给开药了。”她重重叹息一声。

“怎么早不去检查呢？”我很是不解。这人生大病之前，身体肯定有征兆的。我们身边许多人在起病初期都不怎么重视，等到身体受不了再去医院检查，一查就是不治之症。

农村人普遍不愿每年都去体检，认为自己能走路能吃饭，身体不会出问题，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当然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体检需要一笔费用。虽说有合作医疗，可是合作医疗不会报销体检的费用。要花这么一笔钱去体检，查出来没病，岂不花了冤枉钱。用这笔体检费去买补品吃，还值得些。

还有一部分人明知自己身体有问题，也怕去医院检查。万一查出是癌症，人还没去治疗，先被癌症这个病吓死了，不如拖一天算一天，万一拖好了呢。

“这是命吧，她前年就经常咳嗽，以为是感冒，在家里吃些发散丸子，一直不见效。去年我老头儿发病，都给他治疗去了又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添了孙子，又忙活了一阵。她身体越来越瘦，饭也不喜欢吃，才去医院检查，结果一查出来就是肺癌晚期，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了。”大妈又抽噎起来。

“她现在人呢？”这几天确实不见她被人搀扶着出来走动了。

“去医院做化疗去了，大概拖不了多久了。这几天我儿子请了人在老屋里做她的坟墓，万一她实在不行了就接到我家里去住，我服侍她。她还这么年轻，我命真苦啊。”大妈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她有五十岁吗？”

“她今年四十八岁，她命真苦啊，娘家还有一个老母亲七十多了，也在病中，她大姐是子宫癌，不过发现得早，现在做了手术。她娘家弟弟现在也不知什么病躺在医院里。这一家子遭败啊。”说起儿媳的娘家人，大妈又叹了口气。

大妈说她今天出来买点菜回去，请的人都是她做饭招待，儿子在医院服侍儿媳，要快点儿建好儿媳的坟墓，让她生前也看看自己最后的安息地。

听大妈这样说，我觉得一阵悲凉涌上心头，让一个垂死的人去看自己最后的归宿，心中该是有多绝望。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吗？”我忍不住问。

“开始不知道，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她心里肯定清楚。前几天我来看她，她还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她怕是熬不过去了。”大妈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无法改变她伤痛的心情。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望着亲人慢慢离开这个世界，自己却无能为力。唯愿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