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四）

乡亲四邻帮忙把父亲下葬了。整个过程，心雅像一个机器人。大婶说磕头她就磕头，二妈让下跪她就直僵僵跪着。她没有眼泪，眼睛空洞洞茫茫然，死了一般。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家没有一丝活气。弟弟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心雅那一刻又活了。她眼前又出现父亲一息尚存时断断续续的话：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就那么一瞬，心雅明白了什么是长大。

很多时候，周围的人都希望你长大，自己也这样渴望过。但是，一切都是徒劳。长大不需要征兆，更不需要督促。磨难是最好的催化剂，言语是多余的。

心雅起来，拉住弟弟的小手。那一刻，泪腺畅通，她和弟弟几乎同时抱住对方同时放声大哭。那哭声天地同悲，山河共泣。也许就是在那天，心雅倾倒出所有的眼泪，从此，留下笑脸和坚强。

她张罗好弟弟，背起书包走向学校。当然，她心里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她收拾完东西，向老师、同学道别，转身离开。这一转身再没有回来。

清晨，心雅天不亮就起床，做好饭菜喊弟弟起床吃饭。弟弟上学去了，她学着爸爸的样子下地干活。晚上，围灯而坐，一边辅导弟弟写作业，一边做针线。遇到不会的农活，她就问问东家婶子，西家叔叔。

人真是有无穷的潜能。很快心雅就是种庄稼的好手。但是，女孩子干农活，力气就很局限。依靠别人，不是长久之计。要强的心雅凡事都靠自己。

每当干活休息的时候，心雅总是一个人坐在土堆旁或者某棵树下，眺望远方，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渴望。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渴望永远都是奢望。

晚上，躺在床上，她又想起那些书，偷偷地翻了又翻。

不久，就有热心人给她介绍对象，有的一听她家的情况，就摆摆手表明态度。农村人讲究家和圆满，父母健在，几世同堂，人丁兴旺。她家倒好，只有姐弟两个，近门都出五服了。

心雅也不着急，不生气，一笑了之。她现在就一个愿望：好好劳动，供应弟弟上学。她自己离开心心念念的学校，再无缘大学。只要弟弟能实现梦想，她知足了。

其实，心雅的梦想还有一个少女的梦，一个关于青春浪漫的梦想。

那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她加入学校的文学社。那天夕阳很美，她更美。窈窕身姿，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如雪的肌肤，浑身上下散发出优雅贤淑的气质，真是美得无可挑剔。她一字一顿读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是，正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心雅抬头迎着一双火辣辣的目光，仿佛能把人融化了。她的心跳加速厉害。

来人身材像一株小白杨，笔直挺拔，双眼皮，大眼睛，国字脸，五官精致，俊朗潇洒，美得无可方物。

来者何人？姓郝名春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