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眼瞳
01
羽在河岸走着，他身上破旧的外套被寒风鼓荡，像是件披风。
他在自己的梦里走了一夜，他在寻找一个天堂。
羽在梦境里不止一次的梦到过那个场景，但是却虚幻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美。
感觉自己的歪鼻子有点痒了，他吸了吸鼻涕，再拿肮脏的衣袖擦了擦。
看着河里自己倒映的脸庞，他异常苍老的脸给人一种荒芜的感觉，加上额头的皱纹，仿佛是西域的瀚海，无边无际。
但不寻常的是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炯炯有神，熠熠生辉，那不是一双普通的眸子，而是一双奇异的玻璃眼珠。
他看到一个正在蠕动的妄图破土而出的血淋淋的黑日，就像是在母亲子宫里孕育而生的胎儿。
02
凛冬的冰夜已然破碎，破晓的晨光清澈的撒下。
羽看着这般魔幻的景象，才晓悟这就是自己的梦境了。
走到一颗老柳树的枝叶下，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惊飞了河中小洲是栖息的宿鸟。
他看着老柳树的根部，感觉到一股温暖，蹲下来，面对着逆流成河的悲伤，羽的手臂磕在顽固的河岸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钟鸣。
羽困了，他感到疲惫。
他的四肢百骸现在充斥着潜藏的自己生命基因深处的怠惰。
麻木的枯藤沿着双腿向上蜿蜒，胸口处似是没了知觉，如萎谢的花儿般结出一个滚圆的果子，却僵硬地没有一丝生机。
心脏缓慢得像是停止了跳动，寥寥无几的柳叶随风晃动，粘稠的血液在干涸的脉络中流得艰难。
羽只感到一阵恶心，“噗噗”干呕两声。
黎明前的黑夜有些寒冷，世界被霜镀着，羽的鬓发被染的雪白。
远方的天际泄露出淡白的余晖，在地平线上渐渐描绘出城镇、原野、山河的轮廓。
羽看着倒影里的自己，眼皮跳得不行，浑身觉得燥热。
一双玻璃眼珠浮现出一种玄之又玄的血红色光辉，神秘至极。
透过这双眼瞳观察着这周遭世界里的自己。
“投入克苏鲁的怀抱吧！”
“加入旧日支配者的阵营！”
……
羽能清楚地听到萦绕在自己耳畔的呓语。
那是一片汪洋的大海，聚成锋锐的剑朝他刺来，庞大的触手摇摆狂舞着。
03
这双眼瞳能锋芒锐利地穿透一切障碍的阻挡，感受在世界内在那幻梦的诱惑。
他能看到底下精绝古墓里精雕细刻的银灰骸骨，旁边漂浮这绿莹莹的磷火，一口黑漆镀金的紫檀木棺椁成了人面白狐的宫殿，对肋骨的拍打就像弹奏古筝发出优雅婉转的乐音；
他能看到地下暗河流淌着的凝重粘稠的水波上漂浮着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头颅；
他能看到每一颗星辰都是暗夜从地外生命透过银河传来的嘲讽，涡状星云正被突如其来的黑洞吞噬。
但他始终对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保持着沉默，异常地顽固。
他的青春开始有了皱纹，他的眸子开始变得盲目愚钝，他说话时开始要咬紧牙关。
羽是一个怪物，所有人都知道了。
04
羽渴求着解脱，他意欲摆脱这个光怪陆离的眼睛。
“超越生的界限，进入哈迪斯的领域！”
那个声音始终不曾消散。
四周的景物就是一幅画作，柔韧的软鞭一样的鸡鸣舞动着，将淀着白霜的弱枝折断，太阳已经可以看到羞惭的橘黄，终将迎来自己的新生。
这个世界破碎的彻底，沉寂得如一潭死水，天天渐渐亮了，晨雾亦在不甘中逝去。
太阳被滴血的胎衣裹着降生了，一切都回到最初的开始。
05
羽笑了，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恍然大悟。
他挖出自己的玻璃眼珠，把它放在自己梦境的裂痕里，幻梦境便诞生了。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这个荒诞的世界被暂停在羽的记忆里。
羽从这个地方走出了自己的生命，迈入永恒。
老柳树却看得清清楚楚，它抖了抖自己的须叶，一滴树脂样的泪顺着树干滑落下来。
羽也看清了，那是玻璃样的透明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