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江湖夜雨十年灯

1

夜雨是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

夜雨出手，鸡犬不留。

江湖中人闻其名而胆丧，若有小儿夜啼，只要说一句，再哭夜雨就来了，立刻噤声，比说狼来了要管用。

夜雨中，人才辈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则是曾排名杀手榜第一名的夜一。他十二岁出道，一举成名，杀人无数。却于十六岁那年，离奇失踪。夜一失踪的同时，皇甫世家被人灭门。

皇甫世家是隋州城最大的武林世家，高手如云，任谁也想不到，皇甫世家会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全家几百口人，无一幸免。

有人说，皇甫世家是被夜雨灭门的，也有人质疑，夜雨即便倾巢而出，也未必是皇甫家的对手，更没有令其无一人逃出的本领。

十年来，皇甫世家灭门案，已成当今三大悬案之一。皇甫家的宅院也早已荒芜，院中荒草足有一人高，硕大的蜘蛛网到处都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便会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传出。附近的居民，走的走，逃的逃，没人敢靠近。

近日，隋州城中传言，说有人买下了皇甫家，正打算收拾收拾入住，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天，太阳正好时，便有几个胆大的居民，相约来到皇甫家门前，果然大门开着，有人正往里搬东西。

一打听，买下宅子的，是一对外乡来的兄妹。哥哥二十多岁，妹妹十七八岁，二人长相甚美，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妹妹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二人皆是一袭素白衣衫，飘然似有仙气。

说来也怪，自从新主人入住后，宅院便恢复了宁静，再无鬼哭之声传出。慢慢地，皇甫家周围又热闹繁华起来，人们渐渐忘了这里曾经发生过血案。

那两兄妹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只有一个老仆每日出来，买些日用品。有好奇者，便想法打听两兄妹。原来这对兄妹，是燕地人士，姓燕，哥哥叫燕毅，妹妹名燕然。燕氏兄妹自小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好在父母给二人留下许多家产，倒也没受多少苦。燕地苦寒，兄妹二人亦无亲人，便变卖了家产，买下这座大宅院，搬到这四季如春的隋州来居住。

2

燕氏兄妹虽然低调，却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光明正大地入主昔日的皇甫世家府邸，自然在隋州引起不小的轰动。同时，也引来许多不速之客。

夜晚，一个黑影跃入院中，飞檐走壁，转眼不见踪影。

校场上一片漆黑，两个白色人影倏忽往来，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然儿，你的剑法进步很快！”

“可我还是打不过你！”少女的声音有些沮丧。

“你才多大，就想打败我。想当年，我可是......”话未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中断了。

“毅哥哥，我着急啊，我恨自己无能，不能手刃仇人！”

“十年前，我便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复仇。今天还是那句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

兵器相交之声再次响起，两团白影再次交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就如同这十年来的每个日夜一般，苦练武功，积蓄力量，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一个黑影悄然离去。

“然儿，休息一下吧，那人走了。”

“毅哥哥，为何要让他知道，我们是回来复仇的？”

“打草惊蛇，先将水搅浑，我们才有机会！”

江湖中消息传得极快。燕氏兄妹来到隋州，竟然是为了复仇。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

众人议论焦点集中在燕氏兄妹的真实身份上。有人甚至将二人与十年前的皇甫世家灭门案相联系。猜测二人与皇甫世家关系匪浅，是为皇甫家报仇来了。

同在隋州的慕容世家和南宫世家也派人来燕府打探口风，却皆无功而返，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3

雨一是夜雨中雨部的老大，十多年前，与夜一同时出道，同时成名，关系甚好，亲如兄弟。这在冷血无情的夜雨中，十分罕见。

夜一失踪后，夜部便一蹶不振，雨部则一跃而上，稳居老大之位。

十年来，雨一一直在暗中寻找夜一，无果。

直到那天晚上，他来到隋州，见到燕氏兄妹，一切方才了然。

他悄悄回到夜雨，招集手下杀手，将夜部当年参与过皇甫世家灭门案的人一网打尽。将夜部与雨部合二为一，成为夜雨的新主人。而他和夜一的师傅，夜雨的创立者叶雨，早在三年前便已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武林各大门派亦纷纷洗牌，天山派，昆仑派，四海帮，五湖盟，慕容世家，南宫世家，听风楼，流云谷陆续换了掌门。

一时，风云变幻，武林动荡。再也没有哪个门派去关注皇甫宅院里的燕氏兄妹。

4

祠堂中，摆放着数百个死者牌位，死气沉沉，阴森可怕。

地上，跪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便是失踪的各派的老掌门。

燕然跪在最前面，泪流满面，对着牌位拜了再拜。

“爹，娘，二叔，三叔，嫣然不孝，今日才来看望你们，让你们等了十年。今天我终于把杀害你们的罪魁祸首捉拿归案，现在他们就跪在你们面前。”

后面几个人闻言皆抬起头来，看向一排排的牌位，仿佛还能看到当初的血雨腥风。有几个人眼中不无悔意。也有几人，眼中尽是狠戾之色，恨不能将皇甫嫣然生吞活剥。

“师父，别来无恙！”

“你个忘恩负义的孽徒，竟然勾结外人，将师父掳来，你为何要这么做？”

“忘恩负义？师父，若说忘恩负义，我怎么敢跟您比！您曾是皇甫世家门下弟子，却因私愤怒而离去。又不顾情义，丧心病狂，勾结这些老东西，将皇甫世家灭门，几百口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孽障，我千算万算，千防万防，竟没想到家贼难防。让你将皇甫嫣然这个小丫头给救了出去。你自小跟着我长大，为何要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

“素不相识？哈哈哈，师父，您可知道，嫣然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您，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们这些孩子，为你杀人！十二岁那年，您逼我去杀人，不然便要杀了我。我不敢去，您便打我。最后，我还是去了，结果却因为紧张而被捉住，被人打得死去活来，我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不肯出卖您。后来，是嫣然将我救了出去。”皇甫嫣然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温柔如水的眼睛望着他，给他支持和力量。

“当时，我真想就留在皇甫家，再也不回到那个地狱中去。可是，你用雨一的性命逼我出来。雨一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得已，我才又回到夜雨，成为你的帮凶。

“直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皇甫家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皇甫家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染上他们的血。我设法找来一个刚死去不久的女孩的尸体，将她的脸画花，假扮成嫣然的样子，将嫣然带离隋州城，远赴燕地，一躲便是十年。”

“十年来，我们一直在策划着复仇，皇甫家几百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没了。你们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们为何要灭我皇甫家满门？”嫣然问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皇甫姑娘总该明白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岳西楼插口道。

“难道是为了子虚乌有的藏宝图？”

“不错。结果我们翻遍了皇甫家的每个角落，却没找到。”

5

皇甫世家重现世间，家主便是化名燕然的皇甫嫣然。

而燕毅，便是十年前失踪的夜雨第一高手夜一。

夜一与雨一是一对兄弟，夜一是哥哥，雨一是弟弟。

当初叶雨便是拿弟弟雨一要挟夜一就犯。

夜一说，在这世上，他只在乎两个人，便是弟弟和嫣然，为了他们，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为了弟弟，他沦为杀手。为夜雨卖命，杀人无数。

为了嫣然，他重回正道。十年磨一剑，将皇甫家的仇人一网打尽，让几百个英灵，得以安息。

“哥，你和嫂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些老家伙？”

正要进门的嫣然，听到这声嫂子，脸红了。

屋内的夜一，得意地笑了。

“你嫂子说，要将他们的罪状公布于世人面前，让他们每人写下了一份认罪书，再难抵赖。然后，便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留在府中，每日向皇甫家的英灵们忏悔。”

“嫂子真是菩萨心肠。不过，这样也好。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仇恨循环，定会累及我未来的侄儿们。”

尚未与夜一成亲的嫣然，捂着脸悄悄走了。

夜一连忙追了出去。

只留下笑得像只狐狸的雨一。

他早已听出嫣然来到了门口，才故意在背后喊她嫂子，提到未来的侄儿。

白白担心了哥哥十年，总得捞回点本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