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六州歌之焚歌录(33)忆昨年
看着眼前女子漆黑的点瞳,顾惜枫只觉喉头发紧,想离她近些,再近些。身子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情愫占据,他眨眨眼,仿佛又看到洁白颈项间系着的浅紫色细带,以及盛开在肚兜上的芙蕖花。
绯衣见他目光渐渐迷离,知道药效发作,正想离远一些,却被人抢先一步抱在怀里,薄唇划过她的耳垂,引起一阵战栗。
“绯衣。”
顾惜枫闻着她的发香,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原来温香软玉是这个样子的,怪不得那么多男子都想早点娶妻了。他的手沿着绯衣的脊背一直滑到纤细的腰肢,再向下就是挺翘的玉臀。
绯衣见他吃起豆腐来没完,连忙从腰带上取下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他肋下的京门穴,顾惜枫吃痛松开手。绯衣顺势将他踢入湖中。落水后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时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小腹中有一团火烧向四肢百骸,在冰凉的湖水中方能好受一些。
“你做了什么?”
现在反应过来,看来他也不算笨嘛,绯衣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做什么,就是让你帮我试试药,看看这春色无边是否真如传闻一般,让人欲罢不能呢。”
“春色无边?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这就不用你管了,泡在冷水里应该不会那么难受,四个时辰后药性散去,你就可以回家啦,别再跟着我。”
绯衣说完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手中握着的紫玉铃铛。
长夜将尽,雨幕中的黎明灰暗似铁,沉重的仿佛可以将天地都肃杀。
此时,焚歌正歇在榻上,细碎的雨丝不时从窗外飘落,女孩整个人在偌大的榻上蜷缩成尽量小的一团,睡得不甚安稳。
“歌儿,快醒醒,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女子的声音清丽而温柔,睡梦中的女孩睁开青灰色的眼,懵懂地看着面前雪肤青眸,姿容绝色的金发胡姬。
“阿娘!”女孩眯瞪着一双大眼,扑入了胡姬怀里。
“我的歌儿啊,阿娘的好歌儿。”女子看着怀里的女孩,满面温柔的神色徒然变得狰不堪,猛然将她从怀里推开来。
“阿娘?”女孩懵懂着一双眼,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推开。
待她抬头时,却看到漫天赤红的火焰。
“歌儿!快跑啊!”
女孩青灰色的眼眸,被火光映成了艳丽的橘色,她眼见得那绝色瑰丽的人儿被倒塌的房梁压住,眼见得那火苗舔上母亲灿若流金的发丝,眼见得那窈窕的身影在红莲业火中消匿不见……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焚歌从卧榻上坐起时,才发现冷汗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衫。
“很久,没有梦到过你了……阿娘。”焚歌低喃一声,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下榻,重新点燃烛火,女孩跪坐在案前支着下巴,盯着那橙色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时不时用手中的金钗将灯花挑的明灭。
该来的总会来的。
灯前静坐的女子,伸出纤白的左手在案上一拍,旋地整个人向后仰跃,单薄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从窗外射来的数枚银针。
在跃起躲避暗器的同时,女孩手中先前那枚用来挑弄灯花的金钗激射而出,正中那从窗口跃入的倩影。
伴着细微的铃声,蔓芜扑跌在地,却不敢发出喊声,愈发显得狼狈不堪。
待她欲从地上起身时,却只觉得颈后传来细细软软些微凉意,却是焚歌将手按在她后颈上。若此时她敢有丝毫异动,她毫不怀疑焚歌会将她的颈骨扯断。
“未经准许同门相杀,这是大忌。行刺堂主,罪加一等,你说,我该怎么发落你呢?”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蔓芜牙根紧咬,却还是放低了声音哀求道:“你怎么罚我都行,把我发落到刑堂也行,只求门主撤了这禁足令。”
“我只是不悦姐姐之前的冲撞而已,就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怎么还招姐姐怨恨了不成?”焚歌眉稍眼角都是笑影,却唯独眼底的神色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等不了一个月!”蔓芜激动的想要起身,然而焚歌的手只是在她颈后点了几点,便让人不敢擅动。
“不用等一个月,返生蛊嘛,我也可以给你,”焚歌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凑近了蔓芜耳畔,“不过,姐姐该怎么谢我呢?”
蔓妩艰难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焚歌,暗哑着声音,颤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从没想过焚歌居然会有返生蛊,否则她断不会试图去刺杀焚歌。
起身跪坐回灯前,焚歌莞尔一笑道:“除了我,姐姐现下还能信谁?”
削葱根般的玉指漫不经心地轻敲案几,一下下像是敲打在蔓妩心口,她心中有些发凉,“歌儿妹妹,我……”
对上焚歌似笑非笑的眼神,蔓妩恭敬地低下头,道:“堂主,蔓妩是个惜命的,自是不敢对你动手,可返生蛊……”
一想到那人,蔓妩的嗓音染上了颤抖的哭腔,“蘼芜以返生蛊胁迫,蔓妩不得不从,如今大错已成,只求堂主念在往昔姐妹情分,能恩赐蔓妩将功补过一回。”
闻言,焚歌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且想如何补?”
“蘼芜定不会料到堂主你我会冰释前嫌,”蔓妩余光掠过焚歌,见她脸上并无异色,接着说道,“因着返生蛊,她断定我不敢背叛,何不以此为饵,引鱼上钩?”
蘼芜掌管魅形堂多年,势力早已深入,焚歌若想将魅形堂归为己用,势必要将蘼芜一党连根拔起。
“甚好,”焚歌语声凉淡,无半分悦色,“返生之蛊,逆天续命,何人竟能让你如此?”
蔓妩一怔,低下头,眼神有些迷离,“他叫靳生,自小与我青梅竹马,我俩幼时顽劣,爬树,打架,戏水,没一样落下……”一提到靳生,蔓妩便神情温柔了起来。
因着靳生相伴,在前半生少年时光里,她从不曾知疾忧,不曾感怀伤。
一直觉得我们生来就应在一起,一辈子都如此,而那时的蔓妩并不知世间最易受挫的便是年少的笃定。
那一日,我俩去山中打野味,正嬉笑着追野兔,却听见树上传来朗声一笑,一绿衣女子飘落在我们面前,嗓音清脆如莺语:“好一对金童玉女。”
我们不以为意,村里人不知称赞过几多遍,早已习惯。见她面生,遂问起她是何方人氏,“我是能救你们,让你们永远在一起的人。”
靳生拉着我扭头就走,愤愤道:“蔓妩,我们回家,理这怪人作甚。”
我觉得好笑,我们哪里需要她救,哪里需要她让我们在一起,我们本来就在一起,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那女子好似看出我的不屑,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她灿然一笑道:“小姑娘,若有事求我帮忙,可在十日后午时来此找我。”
回村的路很短,短到来不及回首,就已走至了尽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