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 遗憾

封面设计：枫叶丰泽

有时想，凡是自然的东西，靠外力的压制，效果应该都不会好吧，情感也是。

我没想到，在我妈从小到大的告诫、训斥和严格监控下，我依然有着与其他少女一样的情窦初开。

所不同的是，她们带着羞涩表达了，没了遗憾。而我却只能将它深深埋在心底，错过了美好，独自感叹。

高一刚开学，我就懵了，感觉什么也学不会，什么也看不懂。难过消沉了一个星期，知道没有退路后，不得不振作起来。

想着别人能学好，我也应该行吧，就是付出更多努力和时间便是。

我能考上这所学校，也是点灯熬油费了牛劲的。既然习惯了苦读，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满脑子全是书本，什么活动也不参加，跟同学也不怎么说话。对男生更是，迎面碰到，都不理。

那个时候，学习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妈的莫名紧张和高压监视也让我觉得一切好没意思，那就干脆不跟男生说话，省得她喋喋不休教育我，烦。

这样安静忙碌地过了一个学年，学习确实不错，但我的生活却过得特别单调。同学时不时组织周末出去玩，我也都拒绝了。

我妈在别人真假难辨的夸赞中，得意着自己“教子有方”，毫不吝啬地为人家传授她的所谓“教育方法”，我在一旁脸红心跳，不敢看她，也不敢看人。

其实妈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我也不愿跟她说。那时，日记是我最忠实的陪伴，我什么话都跟它讲。但合上它后，我又是令妈得意的乖乖女。

有时我会觉得，她希望我是个傻子，并因我是个傻子而骄傲，这心态挺奇妙。

一个人十六七岁了，若还对异性没有好感，在我看来就是有病；而在妈看来，反而是令她笑逐颜开的事。

不知她十六七岁时，有没有喜欢过男生？懒得问，没劲。不管她有没有，也不应该左右我的正常心理和生理发展，不是吗？

可惜，我妈没这意识，我也没勇气和时间跟她辩。

话说回来，高一时，我班男生确实也没有令我牵挂的人。无论长相、学识还是为人，都普通得给了我沉入学习的理由，我是应该感谢他们的。

L是高二开学第一天转入我班的。

我还能记得那天，晴。班主任带L走进教室，向我们介绍他。

我静静地瞧他：高高的个子，后来知道有183厘米。白净阳光，脸上自然的微笑，让人看着舒服。鼻梁挺直，眼睛明亮、弯弯地带着笑意，嘴唇像勾过线，丰满润泽。

他站在那里，窗外的阳光射在他的身上，像个发光体一样，引人注目。

我不禁在心里悄悄地想：他长得真好看，像佛罗伦萨博物馆里的雕像大卫。

怕这心思被别人看出来，我使劲抿着嘴唇，不让自己露出笑容，但心跳得很快很快。

第一次对一个男生有了特殊的情感。每天都想见到他，见到他后，却又不愿跟他说话，也不看他。依然像从前一样，迎面假装看不见。

但是，L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他主动叫我。这让我心里欢喜，虽然同时伴随着紧张。

跟他并肩前行时，感到特别温暖。他个子好高，183厘米的笔挺身材，像堵墙一样，给我安全感。在女生中我也算高个，教学楼落地玻璃映出我俩并肩的身影，很美很静很纯洁。

好看的男生学习棒，其实不多见，他是个令人欣喜的例外。

我能感觉到班里女生喜欢他的人不少，他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却与谁走得都不近。

我曾傻傻地在心里想，也许他是为了我。这念头一晃而过，脸红了，心跳了，却不敢问他。

意识到自己心里惦记着他，我欢喜的同时，也觉得害怕。

高二的功课更多更难了。埋头苦读都不一定能学出名堂，若时刻念着他，肯定影响学习吧，我没这能力，也没这勇气。

使劲压抑着对他的喜欢，见面还是不理他。他叫我，我就跟他一起走，但也没话。

其实他不知道，我把想跟他说的话，都在灯下悄悄写进了日记里。这样的小心思让我觉得很暖，日子过得也充实。

我喜欢L，他能感觉到吗？我不得而知，我从没告诉过他，只有日记知道我的心思。

“五四”青年节那天，学校组织团员活动。结束时，已是晚上十点。早晨出发前，跟爸说好了，他会来接我。

结束时，我要回教室拿书包。那时后勤老师都下班了，走廊没灯，要靠手电。我怕爸等得着急，老师一声“结束”，便奔回教室。

没想到L跑到我身边，“慢点跑，没灯，别摔着。” 说完，他按亮手电，走廊里亮起一束光，我的心也被照亮了。

L的声音特别好听，深沉中带着磁性，浑厚中透着温暖，跟他一起跑着，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好让我能多跟他呆一会儿。

拿好书包，他问我：“有人接你吗？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在手电筒的光亮中看他，越发觉得他好看，亲切。那一刻，真的对他有了渴望。

“不用，我爸来接我。” 我拒绝了，其实他家与我家， 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他没再说话，打着手电陪我走到校门口，开始没找见爸，我让他先走，他不听，说要等我爸到了，再走。

后来看到了爸，他跟爸问好后，道再见。我真想望他的背影，但爸在身边，我愣是跟他说完再见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爸回家了。

路上回味他的话和他的模样，不禁在爸的身后，偷偷地笑了。

我依然刻苦地学习，依然对L保持着距离，依然封锁着自己的心思，没人知道我喜欢他吧，我猜。

而他也从没跟我表白过什么，只是在给我讲题时，特别用心且耐心；在跟我并肩前行时，给我暖暖的微笑；在我不经意看到他时，慌忙收回注视我的目光，低下头。

后来我想，人类的感情中一定有一种特别美好珍贵的情谊，那就是纯粹。

高三复习考试昏天黑地，我把对L的感情深深埋在了心里，曾经多渴望他能告诉我，他喜欢我。可这心思也被高考压在了最底层，很是遗憾。

只是有一次，我跟最初相好的两位女生T和Y聊天时，她们酸溜溜地说：“L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听了这话，特别开心。没问她们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她们也感觉到我喜欢L？

人真的很有趣，总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不过是应了那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高考结束，L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却中途退学去了国外。我们最终也没有对彼此告白。

这样想着，他对我的感情，估计是没到极深之处，否则无论如何会有所表达，他并不是一个不擅言辞的人。

而我对他的感情，想来也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甜蜜。虽然有着渴望，但若没有如愿，也不过是吃了个酸果，闭下眼睛，甜蜜还能回忆起来，不会觉得苦涩。

L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对其有了情感的男生。可惜我不敢表达。这跟我的性格和家教有着太大的关系，不好。

后来我跟自己说，若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告诉他。就算没有结果，也不让自己有遗憾。毕竟，人生的完美并不是走过，而是无悔。

文｜枫叶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