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游戏（四）

火车邂逅

对于偏僻的西北地区，四百公里的路程，绿皮火车需要七八个小时，这已经算快的了，如果还想再快点，可以选择大巴车，大概能够提前一两个小时，如果运气好的话。

我还是愿意坐绿皮火车，人多，能看见很多一生都看不见的事情。内蒙古这条铁路线，我已经很熟了，从乌海出发，向南可以去宁夏银川，向东一直能到北京，如果还想去更远的地方，就需要从北京换车。

这个季节乘坐火车的人不多也不少，往东走的人多，往西去的人少。这个时候比起开春时的打工潮来说，还是相对人少的，但是依然摩肩接踵，原因是内蒙人有走亲戚的习惯，有事没事都会坐上火车，来一趟说走就走的串亲戚。

铁路的朋友讲义气，说给我弄个卧铺，那多没意思，尽管可能会避免了拥挤，但同时也会让我失去许多看热闹的机会。可坐票没有了，只能购买站票，我说站票已经蛮不错了，我已经打算弄张挂票了。朋友被我的幽默逗笑了，亲自送我上了车，找了个没人的座位，说先让我坐着，如果有人来，就让给人家，实在站累了，还可以花点钱去餐车休息。安顿好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扭头下车了，不久，呜呜几声，绿皮火车便朝着包头的方向出发了。

很不幸，第一个小站磴口，总共上来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女孩手里捏着车票，来到我的跟前，声音很小，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把车票伸到我的跟前，说这是她的座位。我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根本没有空座了。没办法，我笑着问她，可不可以站在她的旁边。她大概是因为刚才我帮她把行李箱放上去的原因，对我有一些好感，默许了。

火车虽然已经开了，可车上的人还是来来回回地没完没了，不带行李的还好说，侧身就可以让过去，遇见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的人，就得使劲往她身上挤挤，才能让这些人过去。我挤她，她就得挤里面靠窗户的那个人，那是个中年人，应该是习惯这样了，并没有什么不适。

不大一会儿，我就体验了什么叫“孤岛文化”。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的是类似棒子家那样的，总是有人来借道，这个过来推你一下，那个过来扒拉你一下，几代下来，人自然而然变得强悍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这种变化是身不由已的。我深深地感觉出来了，开始我是特别礼貌特别愿意给人让道的，可不断有人来打扰，对于那些有礼貌眼神里带着歉意的人，我更是愿意给他们让路。可有些不友好的人，或者仗着自己身体好，或者仗着他们人多的人，我慢慢就生出了抵抗的心，有时候看着不顺眼，还要故意卡着，让他们好半天过不去。

她大概感觉出来了我的心理变化，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可是一旦跟我对视，马上又转过头去。火车快要到临河车站的时候，我能感觉出来，她终于下了决心，小声地说了一句：“要不你来坐一会儿吧？”说完还转过头看了看靠近车窗的中年人。

“不用了，我去门口抽烟……哦，谢谢你！”我说了去抽烟，转身就要走，突然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人家可是下了决心才跟你说话的，怎么也得有个谢谢吧。

临河车站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大站了，上上下下的人很多，门口再加上我们这几个“烟鬼”，就越发的拥挤。总算开车了，我都在这里抽了三根烟了。火车一过临河，人流就安静了不少，门口有几个行李包，都是民工用蛇皮袋装的被褥。

站着累了，我看了看那个一直在抽烟的民工，突然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行李卷上坐一会儿。那人有些恐惧的表情，愣住了，直到看着我在微笑，才用浓重的甘肃话，让我坐了下来。

这时候，她可能是去卫生间，看见我坐在行李卷上，又犹豫了半天，在另一个门那里站着，等着我看着她，然后才对我说：“我在这儿歇一会儿，你去坐一会儿吧！”

“嗯，谢谢！”这次我没有客气，站起来就往车厢里走，不是我愿意，是精疲力竭的身体催促着我。很遗憾，那里已经有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坐着，伸着头，跟前边的人在聊天。

她大概从门口看见了，也跟着过来，并且不说话，只是拿出车票，向大妈宣示着这个座位的主权。大妈识趣地走了，我看了看她的眼神，没有再犹豫，理所当然地坐下了。

靠近车窗的中年人也是很“懂事”的，还没有到站，就快速地收拾好离开了。我往里挪，给她把座位腾了出来。

“你去哪儿啊？”我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开始跟她说话了。

“去包头。”她回答的很痛快，在火车狭小的空间里，声音不需要很大。不过她的反应也挺快，立刻就问我：“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的朋友说，包头东要过了包头，大概十七分钟才能到，让我别在包头下车。我又不是第一次，这家伙嘱咐我时，让我感觉自己第一次出门一样。”

“真巧！你是哪里的人呀？”

“巧？哦！明白了，我是乌海的。你呢？”

就这样一问一答，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当火车过了五原时，我们已经算是无话不说了，在陌生的火车上，能遇见一个跟你聊天的人，尤其又是一个年龄相当的大美女，还是很幸运的。只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偶遇，居然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