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这件事,苏东坡早就告诉了你
去年此时,我们一家人都特别喜欢这首苏轼的《临江仙》,李健的音乐版本也很喜欢。
临江仙·夜归临皋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孩子还小,这首诗里包含的苏东坡被贬的心情下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的抒情,我无法分析给孩子听。
但是,有个细节倒是很适合剖析给孩子听,就是那句:“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我告诉她:这位苏爷爷喝醉了酒,晚上十二点才到家,结果没带钥匙进不了家,敲门也没有人来应答,因为其他人都睡了。所以他只好拄着拐杖在房子的外面等,一边等,一边听听房子前江水的声音。
他没有大发脾气。其实他是房子的主人,即使半夜把大家叫起来,也没人敢说他,但是他并未这么做。他是不是一个对别人很好的人呢?
他也没有气呼呼地想:到底咋回事?我喝个酒就回不了家了,太倒霉了!反而干脆听着江水声,想想自己的心事。即便如此心情杂乱时,脑海中浮现的也是江海、小舟、水波……这样的美景,他是不是很可爱?
当时看到这首词时,我觉得这是非常形象的活在当下的姿态了:既然门打不开,我就干脆做点能做的事吧,把借酒消愁也消不了的那些事儿再过一遍。插上想象的翅膀,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啥都不管了,驾一叶小舟漂泊于江海之上,岂不美哉?
话虽如此,可总感觉词中的表意有些活在当下的无奈,夹杂着一些沉甸甸的痛苦。如果人生是带着这些痛苦前行,似乎又不太像真的是活在当下。
直到看到他十多年后写的另一篇日记,一种更加成圆融、大气、发自心底活在当下的豪迈跃然纸面:
《记游松风亭》
余尝寓居惠州嘉佑寺,纵步松风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亭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谓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若人悟此,虽兵阵相接,鼓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
这段话翻译成大白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记录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顿悟瞬间:原本计划爬到山顶的亭子(松风亭)去,结果爬到一半就累了,特别想躺平休息,但又习惯性地想:咋能就这么睡山上呢?
但转眼间又想:咋就不能睡呢?
就这么转念之间,电光石火般,他顿悟了,瞬间感觉到痛快的解脱。
是的,为啥要执着于“忧患过去”或“担心未来”的各种糟乱事:过去,我无法改变;将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此时此刻,我是自由的,想继续爬山就爬山,想躺下来睡觉就睡觉。
而且不止此时此景,即使现在正在打仗,战鼓如雷霆,前进可能死于敌人之手,后退可能死于军法制裁,此刻也不妨即时睡一觉,谁也不能阻止我选择的自由。
设想一下,如果他当时真的处在这个境地,别人不是被生存的意志逼得要前进或后退,他却悠然地给当下的自己来了个释放,周围的人会不会当他神经病?
这种活在当下,随转随化的心情,完全超越了现有的困境。
当然,也远非一般人能做到。因为我们不是在为过去痛苦,就是在为未来焦虑,唯独对当下不屑一顾。
换言之,我们对时间不是平等对待的。我们觉得过去、未来的时刻更加重要,此刻,却是可以浪费的。
而悖论在于:仅有此刻是人可以把握的。此刻不停留,人只是悬浮于尘世,孤魂野鬼般在飘着。
活在当下,才能减少对过去的懊恼,让未来的你更感谢现在的自己。
收敛住纷乱的思绪,像苏东坡一样去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