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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命供我上大学的父母(2)

2023-02-10  本文已影响0人  grayhat

上回说到,我生活在一个拿命当货币的星球上,什么事都得拿命来支付,哦也不是,是办大事需要支付命,比如上大学要支付一条命。一般人家都有几条命存在银行里,富人可以有几千万条命,而我只有一条命,我要上大学,没有多余的命来交学费,我妈就想拿出自己的命,也就是说她死,我上大学,你说这样的学我怎么上得下去,我决定一辈子持有高中文凭了,可我高中的班主任介绍了一个活儿给我,可以挣到我一辈子花不完的命,是到一个战乱的国家去帮别人办遗产手续,提成。那个国家不仅随时有子弹、炮弹的弹片飞过头皮,还有动物园跑出来的猛兽在大街上像猫狗一样自由活动,还有瘟疫……它是哪个国家呢,要是用我们星球的语言来说,嘀哩嘟噜一长串国名你也听不懂,我就叫它伊拉克,这样你就明白了。

我记忆犹新的是进入伊拉克国门后的一幕。我们刚刚通过海关检查,来到城市边缘,就看见远处的浩浩荡荡又残缺的楼群的上方,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这弧线穿过了厚厚的云层,发着红光,像一支荧光笔在蓝色的背景上画出来的、从云层下方开始、到地面上方的弧线。它还是动态的,它靠近地面的一头在延伸,越来越快地延伸,当它接近我们的视力分辨范围时,我发现这线头上有一个东西,再近一些,东西清楚了——是一个铅笔头,彩色铅笔的头,圆锥形的头朝着地面在下落。

“这是导弹!”我明白过来了,“快跑啊!”

往哪儿跑呢?一马平川。我们处在公路上,公路前方是楼群、正向楼群坠落的导弹,公路右边是农田,公路左边是树林,这树类似于你们地球上的桃树,半人高,种植得比较密集,趴在后面应该可以抵挡冲击波,我们就向那树林后面的小路跑去。

在跑到树后、趴下的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声闷响,知道远处的导弹爆炸了。

没有冲击波。很奇怪,那爆炸声也闷得不像一颗合格的炸弹。难道我们被一个玩具欺骗了吗?我抬起头,越过低矮的树木往爆炸的方向看。

没有火光,但有黑色的滚滚浓烟正在扩散。

很快,我们闻到了奇怪的味儿。

二氧化硫?硫化氢?都不像啊,我们这些旅行者互相交流着对这气体的看法,没有答案,没有人闻过这种气味,它可能是人工合成的,在某个秘密的实验室里制造的、自然界未曾有过的物质,它淡淡地钻到鼻孔里,淡淡地往胸腔里钻,虽然温柔,却毫不迟疑地渗透,很快就溶化在了血液里。

“生化武器?”

“神经毒气?”

“妈呀!跑啊!”

我们往郊区的方向跑。这里是个三岔路口,往左,是一条大公路,但没有任何遮蔽,跑上这条公路也逃不脱黑烟的追逐(这时候黑烟跟着我们扩散到了公路边,我们鼻子里的味是越来越浓了),三岔路口的前方,是一大片贫民窟中间的一条小路,如果从这条小路逃出城,这些房子或许能阻挡黑烟,唯一的问题是——

“请问,这条路是死胡同吗?”我问一个妇女,她在自己家敞开院门的院子里喂着鹅,完全没有把进入院里的黑烟当回事。

“能通到城外。”她说。

“您还不跑?这是毒气!”

“我跑什么,我的家世世代代就在这里,我往哪儿跑?”她头也不抬,正眼也不看我。

附带说一下,我们星球不大,不同的国家说同样的语言,就像你们地球上的美国英国加拿大都说英语,只是口音不同。

我们沿着小胡同往城外奔跑,但有一点是那位大姐没有告诉我的——这条路的那头是全封闭的,左右顶端都被棚子围起来了,只在路的尽头开了一个口,开得很高,要搭一个梯子才能上去,然后才能翻过这个窗口出去。

浓烟在后面追,大家开始爬梯子、翻窗口。

“请大家排队!一个一个来!不然谁都出不去!”有人维持秩序。

大家信了,排了队,前面的人一个个翻出去了,有的快有的慢,但在危险的刺激下,就连老太太都焕发了活力,慢慢蠕动了出去。

轮到我,我更加佩服这些老太太了,就算是我,要爬上这软梯子、翻过像仓库的窗户似的又高又小的出口,也不容易,这需要偷仓库东西的贼的能力。软梯子是晃的,你一边爬,它一边荡你的秋千,你想抓住上面的窗口都不容易,而且软梯子上有些横杠是坏的,不能踩,踩了就掉下来了。烟味越来越浓,我们不知道这是放射性还是生化方面的还是化学毒气,只求少熏一会儿受害程度轻一点。我发现右手边,撘棚子的竹架,有些横着的竹杠,可以利用,就是这样——我侧着身子,右手攀着竹杠,左手抓着软梯子的绳子,要比双手都抓软梯子稳当。

“大家注意我的示范啊!”我宣告着,“左脚踩住这一级梯子,右脚别踩梯子了,踩这根竹杠,踩实在了,然后猛一下,把左腿跨在窗户上!再慢慢地翻,就过去了!”

我刚出去还没得瑟够,俗话说“装逼遭雷劈”就应验了,一队警察冲过来,铐住了我们这些已经逃出来、还没来得及跑远的人,又从窗户上方拉下一块铁丝网,遮住窗户,拿出电焊枪来把它焊死。我这才发现,窗户上原有铁丝网封着,这开口是被人剪开的。没逃出来的人看见我们被拘,想往回跑,但毒气又逼得他们回头扑在铁丝网上,在违法与死亡二者之间,他们选择了较轻的,他们拍打铁丝网,哭嚎,警员无情地操作着电焊枪,警官用生铁般的声音说:

“市府早就下令封闭了这条道路,你们擅自剪开封闭设施,是违法的,我们不追查剪开它的人就已经很仁慈了,你们还没有出来的,我算你们没有违法,快滚,而他们,”他指指我,“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阿Sir您没看见这里面有毒气吗,都要出人命了,您就不能发发慈悲让我们出来吗?”

“法制社会,制度比人命重要,你懂。”

有人被黑烟熏倒了。

“制度也有不合理的时候啊!”还没有昏倒的人说。

“对不起,我只执行制度,没有评价制度的资格。”

“制度是人定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对不起,定制度的人不是我,您有任何疑问可以向市建委反映,他们有对这项制度的最终解释权。”

里面的人像喷了农药的虫子似的纷纷瘫软了,这些执行制度的人,像机器人一样收起电焊工具,押着我们,排着整齐的队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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