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夭夭.第九章 如梦之梦
文/婪卿
第一卷 灵宝出世
第九章 如梦之梦
接下来，帝云轩给我讲的故事让我哀叹不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这深宫之中，怕是容不得什么真感情的存在吧。
暮春之初，梅府一家外出踏春赏花，老爷夫人也不过四十的年纪，却有一双二八年华的乖巧女儿。
她们是双生女，一个貌不惊人却喜吟诗作对，一个美若天仙但一无是处。
她们一行主仆十人走在春日的街道上，脸上更是春风无限，笑得应景，只有梅如梦满脸愁容。
梅府大小姐梅如梦走在这群人中间并不很显眼，用仆人的话说，她的丫鬟可能都比她长得好看几分。
可她有惊世之才，三岁便能能即兴吟诗，五岁时更是写得一手好字，各名门望族皆称其为梅先生，她写的字即是千金也难求。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并不喜欢她的父亲，也是看在才华的份儿上，才让她坐稳了梅府大小姐的位置，觉得留她在府里还有些用处，至少也是个可以炫耀的资本。
许是她的才华掩盖了她的容貌，实际上，她在府里的地位并不如她的妹妹梅之梦。
眼看都已及笄，上门求婚的数不胜数，那些公子王孙皆是看上了梅府的二小姐。二小姐炙手可热，大小姐可就惨了，无人问津的她依旧醉心于读书与吟诗，最近，还爱上了药理的学习。
坊间地知这位小姐处境尴尬，更是将她的故事作了一首诗，还谱成曲子唱。唱曰：
留园清风过，吹尽薄脂粉
曲溪傍山房，何家小姐恨
艺圃药香闻，自醉一杯斟
丹壁藏书册廿三万，独予葬花人
她听过之后一笑置之，不为然。
世人怎懂得她的境界？只是无人能懂她，让她倍感凄凉。
此后，她皆以斗笠或者面纱覆面，从不在人前露出真面目来，久而久之，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
一个面目并不大好的看的，是很容易被人遗忘的。
此时，梅之梦身后仅丫鬟就有八个，皆是因为他深受老爷子喜爱，给她的穿戴供给和丫鬟都是最好的。
渐渐的，她的性格也变得刁钻了起来。
戴着斗笠遮面的梅如梦走到一边，看花开得艳丽，开口吟诗，众人都没有发现她已经脱离了踏春队伍。
“似水柔情驱意冷，如花美眷惹人怜。花开花落照离人，月缺月圆……”
“月缺月圆莫等闲。”
梅如梦还没念完的诗句，一白面书生将其接了下来。
她见来人一身白衫，手执折扇，身后跟了个小书童，一副文弱俊俏的样子，轻笑了出来，旋即又问道：
“你怎知我后面要吟的是‘莫等闲’？”
那书生一脸谦恭，好像早已料到会被对方问下这问题，早已打好腹稿，回答道：
“小姐才华小生望尘莫及，只是无意间听到小姐的诗，便尽力一试，想要与你同作此诗。有僭越的地方，实在失礼了。”
梅如梦听了这话，嘴边几不可闻地一笑，只是无人察觉她生气了，面前这个白面书生也不例外。
不知者不罪，所以他还继续问道：“小生黄轩这厢有礼了，敢问小姐芳名？”
“梅氏有好女，自名梅……之梦。”梅如梦不想招惹麻烦，便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不想过多停留，也不待眼前的人继续发话，便离开了。
这一幕，全被金湘国皇帝派出的密探看得一清二楚。
又过了一日，在西街人流量最少的地方，岔路口处多了一块公告牌，看似不起眼的地方瞬间人山人海，人流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梅府二小姐走运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日，宫内太监总管带着两名随从到了梅府，没等下人通报，他拂尘一晃，两手一端，一道黄色的圣旨被高高举起。
“梅员外接旨。”
内室正在品茶的梅员外听到这平地一声惊雷似的声音，差点没呛到，连忙赶至庭院跪下接旨。
“草民领旨。”
太监总管见梅员外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可置否地一笑，旋即打开圣旨，摇晃着脑袋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梅员外之二女梅之梦有惊人之貌、经世之才，现今用人惟贤，特封卿‘才人’称号，明日起进宫学骑射、习礼仪，容后重用。”
梅员外双腿抖动却也难掩他的笑貌，战战兢兢地接下了圣旨，“草民接旨。”
太监总管虽然在心里看不起他，却在面子上对他谦恭：“梅员外快快请起，以后您说不定就是国公爷了，若真有那一天，记得要照拂一下小人呐！”
梅员外没想到总管还弯下腰扶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公公这……草民还听不太明白，是圣上封我二女为才人了吗？”
“是呀！现在是才人，指不定哪天就变德妃了！圣上自先皇后离去，后位便一直空着。
而那德妃之位本就空悬多年，圣上纵是思之念之，但多年来也只专心朝政，不关心后宫事。
而今后宫凋敝，王室萧条，今日如此，那您二女定是日后的德妃啦！成了德妃，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您不是也……”
太监总管这些话让躲在墙根的梅之梦听了，喜不自胜，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了。
梅员外听了却一面欣喜一面愁，如果二女进宫，那留着大女在家，看着更愁人了。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说道：
“谢公公今日点拨之恩，倘若真有那一天，草民定当重礼相酬。”
太监总管哈哈一声：“那咱家就等着那一天啦！好好跟您家女儿道个别吧，最迟明日便要入宫了，眼下也不早了，咱家也要回宫复命去了。”
说着，他瞥见墙角的衣襟，心下了然却也不道破，拂尘又是一晃，转了个身。
梅员外身子一躬：“公公慢走……”
目送太监总管离开之后，梅员外唤来下人。
“快去请夫人、小姐前来。”
下人俯首称是，还未离开，就见二小姐梅之梦从墙角出来，小碎步跨得急，顷刻就到了梅员外跟前，美艳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父亲大人，我刚刚听到……”梅之梦的声音千娇百媚，若是寻常男子听了，又不知会被他迷到何等地步。
坊间曾有传言，梅家一远亲曾去金湘国城内赶考，途径梅府便来投奔。
一日书生正在专心读书，耳边忽闻一曲姑苏调，遂神魂俱倒，细一打听，方知有着如此清妙歌喉的女子竟是梅府的二小姐。
此后，他斗志全无，一心想向梅员外求得与梅之梦的好姻缘。
可梅员外怎可能将爱女许配给一个穷酸书生，便以偷窃的名头将他逐出了府。
那书生原本就倾慕二小姐，被赶出梅府之后，更是思之念之，三日不曾进食之后便患了疯病，整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如今亦与镇中乞丐为伍了。
书生的父母久不闻他的消息，前来寻他，却见了这番模样的儿子，找到梅府，也被梅府以一百两银子打发走了。
此事，足矣见这梅之梦的魅惑力，可书生全然不知的是，当日他听闻的曲子，是梅如梦所弹奏。
梅员外当日正在宴请当地的士族乡绅，为了面子请出了自己的一双女儿为客人们抚琴、唱曲儿，坐下宾客们皆如痴如醉。
不曾想，被书生听了去竟引发了这等悲催惨事。
梅如梦也是一直活在梅之梦的阴影下，世人皆欣赏梅之梦的美丽与歌喉，却从不在意梅如梦的才华。
他们不知，如果梅之梦的歌喉，没有了她姐姐梅如梦的曲艺陪衬，将会失了很多风采。
而这么多年来，梅之梦也习惯了活在梅如梦的阴影下，乐得清闲。面对镜子了愈发好看的脸蛋，她仍旧悄悄覆上了面纱。
她的丫鬟想为她鸣不平，也被她训斥了。只道：我长得如何，世人又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一句“与我何干”，让她清清闲闲度过了十六载。偶尔父亲与妹妹的恶语，她也一并手下消化掉了。
只是如今，恐怕又要风波再起了。
梅之梦拽着梅员外的衣袖，话还未说完就被梅员外拦下了，表情严肃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此事，我还未分凶吉，还是等你母亲和姐姐都到了，咱们在一齐商量商量吧。”
梅员外说话的间隙，下人已经飞快去请人了。梅之梦却不依：“父亲，进宫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想我要是富贵了，那咱们梅家还能少得了荣耀？”
“你切莫妄言，等下你姐姐到了，容我再问问她，她虽没你出色，但看待事情的眼光却比较独到。”
梅员外脸上是喜忧参半，特别是太监总管临走时说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让他隐隐觉得不安了起来。
梅之梦听到自己父亲这番话后，瞬间愤怒：“姐姐？父亲是说那个丑女吗？”
“别这样说你姐姐！”梅员外一脸宠溺地看着二女，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看来我还是太娇惯你了，就你这样的性子，去到宫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说话间，梅夫人和梅如梦相继从后院进来了，梅之梦还想说话，见来人了便也不言了。
梅员外见此，示意大家先进堂内，坐着说话。
众人会意，纷纷进入内堂。梅员外、梅夫人坐了正中上座，丫鬟四人也跟在身后打扇、端茶递水。
梅如梦、梅之梦分座堂下两旁。
梅之梦身边的八个丫鬟相继赶到，也站在了她的旁边，左右各四人，与梅如梦这边的一个丫鬟相比，梅之梦俨然一副已经是娘娘的派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