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者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三届主题征文，文责自负。】

母亲的牵引

少年情谊-桂花树下的约定

      隔着一扇扇门窗，淡淡的余香，疏细，冷艳。窗外黄梢砌玉，朵朵玲珑。月光散落，亭亭疏影，细察的微风拂动着灰暗的黄色桂花花苞。我靠在左边同桌小彬的肩膀上无力地看着数学课本，满眼都是窗外的朦胧夜色。

      一个巴掌从右边拍上我的肩膀，右边同桌小彬纤细的手指比划出38的样子，紧接着他小声地说:“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你数学多少分你不知道啊？还看花呢？我妈都嫌弃你，叫我离你远点，怕耽误我学习。”

      左边一双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小左彬调侃:“咱仨去年高考成绩差不多，今年再努力一把，一起考去一个学校咋样？也不枉费了咱三剑客的缘分啊！”我点头附议:“就冲我左右同桌同名同姓的缘分，我第一个同意，不过就怕小右彬妈妈不同意。”

      自习课后，一壮、一瘦和一高的三个身影弯腰在操场的桂花树下相约:“高三高四一班，小左彬，小方，小右彬，在此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图同年同月同日进同一大学，再续三剑客前缘。”

事与愿违-半圆的梦

      我们仨高高兴兴地走进小右彬的家，我们考的都很好，小右彬比小左彬高十五分，我比小右彬高十分，只要小右彬妈妈同意，我们的诺言就可以实现。

      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阿姨抱怨的声音，清晰得刺耳。“我就说别让那个小方和阿彬离那么近，这孩子就是不听。你看看，他平时数学连及格都不行，高考考那么好，不是咱阿彬给他补习，他能考那么高吗？他倒好，这次居然考那么好。”

      我们仨自觉地退了出来，踱步在田间小径上，微朦的月色点染出细碎的花瓣，嫦娥仙子柔和的眉眼俯视着我们。夜晚吟游的星儿们全都抛着妩媚的眼，微风牵起落花，世间此时此刻全在庆祝着我们的胜利。

    小左斌:“我对不起两位，我这分数只能报个好点的211了，你俩好好的报一下，尤其小方，你这回妥妥的黑马啊。”

    我:“为了咱的约定，我这回可用了点心，话说……”

    泪海悄无声息地涌在了小右彬的脸上，我们顿时便闭上了嘴巴。

  大学报名那天，我靠在小左彬的肩膀上给小右彬打电话:“小左我陪着呢，你妈妈到时要陪你去报名啊，挺好的，那样咱俩就不过去啦。。。”小左抢过电话:“你丫的，可别和你妈住一间屋啊，那么大个人了。”我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远处立马传来制止声:“那位家长，不可以打学生。”

    哈哈哈，现场一片哄笑。

牵引之下-矛盾初露

    罗浮梦里，黄色的碎花散落一地。

    再次来到小右彬家的时候，是他带女朋友回家过年。

    我握着拘谨的手，坐在边上，小左彬正在没心没肺地打牌。

    小右彬有些疑惑地问:他妈妈“妈，咋又买房子啊？不都三栋了嘛？”

    小右彬妈妈:“咱院子那栋毛坯房多好啊，又便宜又大，装修一下可以给你当婚房。”

    小右彬搓了搓胳膊，声音微弱:“我想去女方那边买一套。”

    小右彬妈妈:“大老远去那边买啥？桂林山水甲天下，这边才是定居安家的好地方，放心，我都给你都安排好。”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插嘴:“阿姨，小彬现在都毕业工作了，还谈了女朋友。房子的问题可以适当争取一下女孩子的意见呗。您让他带着女朋友去桂林和北海看看，他们喜欢哪就买哪，您只管出钱就是啦。这样既尊重人家女孩子意见，也显得咱家很通情达理，毕竟人家女孩子是远嫁过来的。”

    小右彬爸爸:“对，小方说的很在理，就是你非要买那毛坯房干啥，他俩又不喜欢，想买哪让他们倆自己定多好。”

    小右彬妈妈微笑地说:“对，小方说的确实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全，问题是他不会挑房子呀！他刚毕业出来哪里知道桂林的房子咋样？至于女孩子外地人，那就更不知道房子好坏了。”

    小左彬反驳道:“哎呀，您出钱就行，实在不行再卖呗，亏点钱也无所谓啊。只有小斌和女朋友觉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牵引之下-思想碰撞

    吃完晚饭，我们仨带着他的女朋友走向屋东北方向的河边散步。 “秋风潜入夜，撩帐梦惊心”，小右彬和女友手牵手走在前方，而我牵着小左彬的手在后面晃悠。

    小右彬突然回头开口道:“你俩要不要这么亲密哦，还手牵手，小方，难怪我妈怀疑你性取向有问题，你俩不会真的有啥事吧?你分数那么高，追着小右跑那么远，真的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吗?而且你俩大老爷们有时候确实过于亲密了。”

    这话似乎点起了火花，小左彬声音有些颤抖:“你说这种话合适？他为啥跟我去一个学校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仅仅只是桂花树下三剑客约定同去一所学校而已，谈啥性取向呢？你妈妈管你太多了，所以你也越来越按你妈妈牵引的那个方向越走越远。”

    小右彬女友惊叹地说:“哇塞，你们还有这种约定？小方哥是因为这个约定才和大彬哥去的一个学校啊？”

    我打断了他们:“你们听，风在呼唤着什么呢？小右彬，你知道诗人的心吗？”安静的夜晚，诗人会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才能惊醒诗人的梦?只有那一夜的寒雨，或许是山泉响瀑山涧的声音，才会声声入耳醉了我的心。我不是诗人，但是我向往自由，别人的眼光我不在乎的。我不是跟他去的一个学校，我是跟着我的自由之心去的，那不仅仅只是约定。”

    小右彬:“我只是个普通人，作不来诗人。我妈妈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们都还小，不能太任性，尤其是报考学校，这种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不能马虎，我知道违约是我的错。可是我发现我现在也并没有错，这个学校很好，就业前景很不错。”

牵引之下-争吵

    小左彬:“你妈妈啥都管你，你还觉得好。学校这事确实不能任性，我们不说啥。但是你去看看哪个有女朋友的大老爷们还非要和爸妈住在家里的?你家几套房子自己住一套不好吗？还有你买房子的事情不考虑一下你女朋友吗？就只是你妈妈觉得好就行吗？以后你妈妈和你女朋友吵架看你咋办？”

    小右彬:“她为我安排的种种不都是出于责任吗?她自己一辈子连一件漂亮衣服都不舍买，却什么都给先替我想好，作为儿子和儿媳，我妈妈替我们准备好了一切，我们少吃了多少苦，我们不是应该感激吗？而且我妈妈没有你想的那么蛮不讲理。”

    小左彬:“感激个毛线，像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你以后就等着哭吧。”

    小右彬:“那我要怎么办？离家出走还是放飞自我……”

    小右彬女友赶紧圆场:“好了好了，阿姨其实人很好的。我来的第一天怕我不适应，早给我买了新衣服，洗好晒好，被子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满满的阳光味，真的挺好的啦。”

    我没有再吭声，我以为若有向往藏于心，自由从不败于勉强。总会有一首诗，穿越岁月的沧桑，惊艳地扑到你的心里。可是他的诗，只会是他妈妈替他写的吧？

    寒冬的微风，水波流转，藏着几分炮竹的余温，花不语，流水却懂。

    年后，终闻他家再买房的消息。

牵引之下-分道扬镳

      月遇流云，花随和风，补习那晚的夜空真的好美。

      一天小右彬的女朋友给我电话诉苦:“哥，你说他们家有钱买三四套房子，我问他借点钱付一年房租他妈都不同意，非叫我辞去工作和他一起回桂林。问题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挺好的工作，这么年轻回去干啥?还有，如果不是我家里刚好遇到困难，我也不会和他开口借钱。他平时明明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一到涉及家里为什么啥都做不了主啊？”

    为此，我们仨开了一个讨论大会，我和小左彬一致劝他:以后即使迫不得已回桂林，你一定要让你妈妈给你们收拾一套房子，然后你们自己搬出去住，这么大的人了，要独立，和女朋友要有自己的空间，老被母亲牵着鼻子走算啥事，那不是妈宝男吗？

    为了解决眼前问题，我提议我们三各凑一个月工资给他女朋友先交房租。由于姑娘受了委屈，便在微信朋友圈发牢骚:以后只谈小方，不谈小彬。随着时间推移，准婆媳之间关系愈演愈烈，他们终究还是分手了。

      因为那则说说，我则成了挖小右彬墙角的穷凶极恶之徒，在他妈妈的威严下，最终他删了我和小左彬的联系方式。再到后来，听说他连他妈妈的联系方式也删了，最终一个人去外地闯荡，之后我们再无联系。

      重回校园，我看着眼前疏影横斜的花枝，不知不觉间迷了神。蓦地，温柔而熟悉的风再次吹过花间，徘徊不定，不断试图冲向那缕缕月光的源头。回看的刹那我才发觉，月光始终也停留在我身上，从未离开，而不知不觉中，原来我也成了那牵动月光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