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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笑我满纸荒唐,谁懂我情深一往?

2018-12-08  本文已影响82人  慢慢趣说
前文讲到过,曹雪芹应两江总督尹继善之邀前往金陵总督府做‘西宾’。为了书稿的顺利刊印,他满心期待,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历时近一个月才来到了总督府。
然而,正如他的至友一一敦敏在他临行前所说的那样,‘可知野鹤在鸡群’,他的处境到哪里都是艰辛的,他的命运是乖舛的。
都笑我满纸荒唐,谁懂我情深一往?

(1)小院里的幸福时光


话说曹雪芹被安排到府内一处院落住下后,每日吃喝杂用皆有人照应,衣食无忧。加上小院僻静,干净爽洁。虽无茂林修竹,名花异草,却有一树梅花正在墙角暗自芬芳。红梅映雪,幽香阵阵,如此雅室,夫复何求?

白天,他不是在房内写字作文章整理书稿,就是从小院侧门出到府外闲逛; 夜晚,屋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暖如春日,他于是更加勤奋地作文章了。这样的日子,让尝尽贫苦滋味的雪芹快慰极了。

然而好日子总是过地飞快!一来二去,曹雪芹在总督府竟住了快半月有余。而这总督府的主人一一尹继善也似乎把他忘记了。自第一日与雪芹见面寒暄过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雪芹先生,我家大人有请!快跟我来!’一天上午,雪芹在房内正专心翻看几册书稿,那日领他进府的小厮立在门外,大声叫到。

‘大人找我何事?’雪芹并未放下书稿,只是朝外大声询问,也不出去见来人。

‘小的怎么知道?我家大人只说请先生去正厅。先生快随我去就是了。’见雪芹如此怠慢自己,小厮言语间有了一丝不快。

‘哼!小人无礼!’听小厮如此口气,雪芹更不愿放下手中书稿。可转念一想,这个下人无礼,尹大人却讲礼数。没必要与如此下人一般见识。况且,我毕竟是来府中做‘西宾’的。怎能一直不见主人了?

想到此,雪芹便把书稿收拾好,跟着来人往正厅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正厅前的天井。远远地,就听到屋内一片喧嚣之声。‘莫不是这位尹大人要我见些什么人?’想到这里,雪芹眉头微微一皱,心里顿感不快。

要说初到陌生之地,常人都盼望着能多多交朋结友,好赶快建立人脉,方便日后生活工作。可雪芹却不喜应酬交际,尤其讨厌这些官宦人家的逢场作戏。自十几年前家道败落之后,他早把人情世故看透了。

生命宝贵,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交际往来上。

都笑我满纸荒唐,谁懂我情深一往?

(2)初来乍到的狂客


正想着,正厅到了。

‘禀告大人,曹先生到了。’小厮恭敬地立在厅外一则,躬身向里面说到。

‘哦,快请快请!’立时,屋内喧嚣之声消失了,一个儒雅而洪亮的声音响起。还未等雪芹反应,尹继善已经迎了出来。

‘雪芹先生,快请进!’尹继善站在门前,热情地招呼雪芹入内。一进门,他便把雪芹往正厅上首右边的位子相让。

雪芹抬眼一看,只见十来个衣着华贵,锦帽貂裘,云绸高靴的人,神情倨傲地直立在正厅两侧。这些人满身富贵荣华,好似一群毛羽靓丽的锦鸡。

众人见他,身着一袭青蓝布棉袍,脚下一双老北京棉鞋,面黑体壮,模样甚是寒酸,都毫不掩饰地面露鄙薄之色。

雪芹素来傲世,见众人这般眼神看他,索性也不见礼,径直往上首右座走去。落座的瞬间,他分明感到这些人向他齐齐投来鄙夷的眼神。

那曹雪芹究竟是个什么样貌呢?据《枣窗闲笔》记载‘其人身胖,头广而黑。’翻译过来就是:头很大,皮肤很黑,身体很胖。

看至此处,红迷们怕要哭死在地上了,曹雪芹的偶像人设怕也要崩塌了。

可是大家先别着急取关!今人不有句话讲‘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曹雪芹的有趣何止‘万里挑一’,那简直是‘百万里挑一’!

再者,有关曹雪芹身世的资料鱼龙混杂,真真假假,这《枣窗闲谈》中所记载的未必就准确无误。

一部《红楼梦》70多万字,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亭台楼阁,无所不包,无所不及,堪称鸿篇巨制。

作为它的作者,曹雪芹为之耗费十年光阴,可说是呕心沥血。加之常年贫苦,他怎么可能‘体胖’呢?至于‘头大,面黑’倒还有几分可能!

在至友眼中,他是一个狷介瘦长的书生模样。有诗为证:‘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无论如何,在笔者心中,曹雪芹可能颜值不高,但绝对气质出众,卓尔不群,超凡脱俗。

都笑我满纸荒唐,谁懂我情深一往?

(3)笑骂众儒

转回正题。对于众人的异样眼光,雪芹并不理会,落座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迎着众人的目光将他们一个不落地扫视一遍。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坐在上首?’众人心中很是不忿,在底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诸位仁兄,请静一静。今天邀大家来寒舍,是要给大家引见一个人。他就是前任织造曹楝亭曹寅大人的嫡孙曹雪芹先生。’正在大家议论纷纷时,尹继善说话了。

尹大人说完,转头望向雪芹。那意思自然是要雪芹与众人寒暄寒暄了。

可这雪芹,装作没看见,只顾低头一口一口地品着碗中的茶。

‘真是岂有此礼!’

‘无礼之辈!粗野之人!’

‘真正太目中无人了!’

‘此等粗鄙之人怎么可能是曹楝亭的后人?’

众人见雪芹如此傲慢,厌恶之意更甚了。

尹继善见众人如此,赶忙替雪芹解围到:‘诸位稍安毋躁,雪芹先生许是口干。等他把茶喝完再做分辩。’

只见雪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稳稳地把茶碗放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把众人又缓缓扫视了一遍,朗声说到:‘鄙人正是曹雪芹。诸位请赐教!’

话语刚落,一个身形干瘦,窄脸宽额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向雪芹问到:

‘听闻先生乃曹棟亭嫡孙,想来先生也是受过礼教之人。昔日曹家恭仰圣恩,四次迎驾,何等荣华。如今,先生竟落地如此境地。可见必是曹家儿孙多不肖啊!’

雪芹听后,也不气愤,只是神情凛然地站起身,背手而立,面朝此人侃侃说到:

‘古语有云:盛极而衰,否极泰来。这人世间多少兴衰荣辱不是发生在一夕之间?

想那东晋王谢两家,世代替缨,朝廷柱石,人才辈出,身份何等尊贵,家族何等荣耀,最后不也落得阖族被杀,灰飞烟灭的地步?这世间哪有永久的富贵不变的荣华?尔所言,浅薄之极。’'

说完,雪芹反身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又慢慢品尝起来。那人听罢,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这时,座中一人高声笑道:

‘先生能言善辩,舌灿莲花,真不愧是皇家的包衣出身啊?’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

雪芹望向此人,光头,长脸,宽眉,细眼,下巴上的胡须稀疏萎黄,几滴茶水还挂在上面,显得格外耀眼。

在众人哄笑声中,雪芹冷声笑道:

‘尔等真是无知者无畏!千百年前,连一介莽夫都敢宣告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尔等饱读诗书,见识却还不如一个莽夫?

试问,这华夏历史上有多少开国帝王不是出身乡野,身份低微?刘邦未举事前不过一小小亭长,朱元章建立大明前做过和尚,穷困之时几类乞丐。’

众人听此,一时不语,面面相觑。雪芹起身,昂然立于大厅正中,继续朗声说到:

‘我曹氏一族也并非天生是皇家包衣奴才。我曹氏远祖乃是三国时的魏武王曹操。想当初,远祖文韬武略,功高盖世。他的后世子孙也是遍布天下,人才辈出。’

‘北宋的开国元勋武惠王曹彬就是曹姓后辈里的佼佼者。而我家族就是出自这一支。北宋末年,宋高宗南逃,先祖曹玮一路护主南下。最后战乱平定,后世子孙又南迁到江西进贤县。’

‘明永乐帝时,朝庭进行大规模移民,这江西曹氏兄弟二人中的弟弟便随之迁往关外铁岭落户。满人起兵关外,我太爷曹玺就成了满军正白旗旗主多尔衮的家奴。

后来满人入关,太爷随多尔衮南征北战,立下许多战功。顺治爷时,我家又归属于皇室,就成了皇室包衣。直至今日。’

说到此处,雪芹神色黯然,言语间有了些许激动。他低下头,凄然叹道:‘这世间,谁愿意天生就是个奴才?’

此时,一人厉声说到:

‘先生真是狂妄之极。怎敢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我等读书人受皇家恩泽,理应时刻以朝庭为重,忠君爱国。即使身为皇室奴才,也要做好奴才的本份。……’

众位读者可知此人是谁?他就是清代乾嘉年间赫赫有名的‘随园主人’——袁枚。

都笑我满纸荒唐,谁懂我情深一往?

(4)怒斥假名士

在此,先给大家科普一下。

袁枚,(1716年3月25日-1798年1月3日),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浙江慈溪。清朝乾嘉时期著名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和美食家。

稍稍了解点历史的朋友都会知道,满人入关并没有太久,文坛上就出现了有相当造诣的诗人词人。比如著名的‘饮水词人’——纳兰容若。

他的词,一反俗调,感情深厚,极负感染力。一首《长相思.山一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自然流转,朴实明净,思乡之情浓烈而真挚,颇有唐五代时的风格。

至于著名诗人,那也是不胜枚举。例如有‘一代诗史’之誉的吴伟业,他的代表作《圆圆曲》委婉深曲,用华丽磅礴的语言将明末清初的那段历史真实的呈现在读者面前,风格沉郁苍凉,充满沧桑浮沉之感。

而后,经过雍正朝到乾隆朝,文坛上有造诣的诗人愈来愈多了。

上文出场的‘袁枚’便是乾隆诗坛的代表人物。这位‘随园主人'一入诗坛,便高举‘精神解放’的大旗,认为作诗要抒发真情真意,要‘独抒性灵’,要反传统,反偶像,反模拟。

从诗歌主张上看,袁枚应该是一位狂傲不羁,睥睨俗世的诗人。

但实际上了,这位袁才子最喜声色,轻薄儇佻(xuan tiao,一声),追名逐利,被时人讥为‘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的假名士。

据史料记,乾隆十四年(1749)袁枚辞官隐居于南京小仓山随园,吟咏其中,广收弟子,尤以貌美女弟子居多。

对于这样的人,雪芹从来是看不入眼的,也决不会与之交往的。所以,他是不认识袁枚的,当然也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袁枚。

那这袁枚究竟长什么模样呢?据史料记载:光头长脸宽颊,留长须。平素喜欢身著拖地长袍,脚蹬浅红色布鞋,左手藏于衣袖间,右手按于胸前轻捻胡须,拟东坡居士之态立于众女弟子之间。

众位读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那画面肯定是香艳闷骚地可以!

而雪芹呢?平素最厌恶别人跟他提什么‘承沐皇恩’‘皇恩浩荡’‘忠君为主’之类的话,但凡有人提起,不论是亲人还是挚友,一律黑脸,甩手闪人。

今日在堂上,他三番五次遭人诘难,心中已颇为忿忿。但碍于尹大人真诚相待,一再隐忍不发。现在,竟有人拿什么‘忠君爱国’之类的话来当众责问他,试问他怎么能再忍了?

于是,还未等袁枚说完,雪芹‘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勃然变色,右手指着袁枚大声喝道:

‘住口!不要用这等混帐话沾污了我的耳朵。从来天下士,只在布衣中。像你这等攀附权贵,谗媚君主,气骨全无,怎配得上文士之称?我不屑与你共立天地间。’

说完,雪芹一甩手,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正厅,往府外走去。只留下满脸恨意,青紫难辩的袁枚和满堂目瞪口呆的众人在原地兀自不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气愤不已。

看着满堂议论纷纷,忿恨无比的众宾客,尹继善无奈而又叹息的摇着头,‘曹棟亭一生勤政爱民,宽厚待人。而且诗文俱佳,与江南士人酬唱往来,使曹家在江南颇有文名。这雪芹怎会生地如此乖戾荒唐呢?真是可惜可惜!’

想到此,尹继善对众人说道:

‘各位仁兄,这雪芹乃棟亭嫡孙,望大家念在昔日楝亭对江南人士的深情厚意上,不要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何况曹家一夕之间遭逢大难,便是圣人也会心性大变。容我日后对他稍加劝慰,让他走个正途。袁前辈,您认为呢?’

见总督大人都如此说,袁子才尽管心里仍恨意满满,但却一脸释怀的笑道:‘大人过虑了。我们怎么会与一个无知晚辈一般见识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一听,便也附合道:‘是!是!是!’然而内心却也如袁子才一般恨意难消。至此,雪芹算是把整个江南文坛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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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宾主互生嫌隙


曹雪芹的才华,尹继善是赏识的。据史料记,雪芹胸襟豁达,潇洒开朗,待人至情至真,被朋友们笑作‘情痴’。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雪芹不过是心思敏感,容易动情,而且一往情深罢了。

此外,他能言善辩,博古通今,诙谐幽默。

每次与人交谈,设喻说理讲事,旁征博引,异于常俗,无不使人捧腹绝倒,笑地肚疼。

加之他傲骨为世,愤世嫉俗,凡看不入眼的人和事,全当面揭穿,穷形尽相,让听者无不拍手叫决。

讲到此,众位读者脑海中是否早已浮现出一个人来?他与雪芹颇为神似,在我们课本中常常被提及,也是一位敢于直面惨淡人生嘻笑怒骂的‘斗士’?

然而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雪芹才华出众,自然易为人知,也易受人妒。这次在总督府上又笑骂一众文士,久而久之,潛谤之言就愈来愈多。

这尹继虽然久仰曹棟亭的为人与文才,爱才好士,颂风扬雅,但骨子里却是个思想极力正统的朝庭官员。

他看雪芹如此行径,如此言谈,不免要善意规劝。他认为雪芹落地如此境地,全是因为无人‘引导向正’的缘故。于是对雪芹,他便设法劝导,让他走正途,谋官职,为朝庭办事。

然而曹雪芹对于这种‘劝导’却是道不同不相谋,根本不接受。这样一来,彼此心中虽无恶意,但由于人生观价值观差别太大,于是误会就渐渐多了起来:

一面是古道热肠,一片好心;一面是我行我素,不从流俗。

久而久之,尹继善对雪芹的态度逐渐变地冷淡了。但尹继善毕竟是个厚道长辈,要他拉下脸面狠心将雪芹赶走,他也做不到。无奈之下,只有任雪芹住在府中,一应吃喝正常供给,只是不再理睬他了。

但雪芹的遭遇又何止于此?人常言,有人的地方就有名利。有名利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有人‘攀高踩低’。

这堂堂两江总督府衙,位高利厚,又怎么少得了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呢?

自尹继善冷淡雪芹以后,府里的下人也慢慢开始怠慢雪芹了:一日三餐虽有定时,却顿顿都是白粥咸菜,难见荤腥; 换洗的衣服也常常是五六天才送来;日常见到雪芹,能避则避,避不了时也只是随意朝雪芹拱一下手便罢。

雪芹生性骄傲,怎么能忍受这种窝囊处境了?

于是,雪芹心中的苦闷一日一日加深了。依他的性格,受到如此冷遇,早就一走了之了。但为了《红楼梦》的顺利刊印,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真正是无比尴尬。他日日里只是闷在屋内写文章整书稿,也不轻易外出了。只是偶尔闷极了的时候会到院中闲逛一番。

一个不能为世人所理解的伟大的文学家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是痛苦的。‘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是此刻曹雪芹心中隐藏的巨大悲哀的最好写照。

(未完待续)

最后一章:道不尽人世苍凉  一切皆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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