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仙儿（九）从天而降的礼物

月芽高高地挂在天空，星星在眨着纯净的眼睛，银杏树下口琴声响起，随着一缕风，滑向星空，把思念与惆怅送向远方。两个女儿依在猫谷子的膝下，双手托着脸蛋，仰望星空。夜晚的风有一丝清凉，拂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庞，撩起他们每个人的心思。 最近，猫朵儿有一股强力的欲望在心中燃烧，她急切地想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可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掐着她的脖子，死死地掐住，不让她的语言蹦出来，而她积攒了很多的语言，她的脑袋快要盛不下了，胀得难受，这种感受她还是无法用语言表达。 猫朵儿看着天上那颗眨眼睛的星星。她觉得妈妈就住在那颗星星上，正看着她。时间在不停地行走，妈妈离她越来越远，她快要想不起妈妈的脸庞了，她有些悲伤，她真害怕自己会忘记妈妈的脸，妈妈的脸是留在她心里最后的一点温存。 “仙儿，十月二十八日是你的生日了，爸爸有礼物送给你，这份礼物提前送给你，今天就送给你！”岁月的沧桑流失，让猫谷子那双眼眸变得不再那么有光泽，可对女儿的爱却越来越深刻。至从五朵离开，猫仙儿，猫朵儿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她们太小，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而猫谷子不愿意给她们过生日，因为那是五朵的受难日，猫朵儿的生日更是五朵的祭日。每当这一天，猫谷子都会想起五朵，思念揭开心底的那道丧妻的伤疤，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五脏六腑，他默默地承受着。 “生日？”猫仙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日比礼物更让她感到意外。猫谷子上镇上卖鱼时，经常会给两个女儿买一些小礼物，给她们一些小惊喜。 猫朵儿听见这两个字两眼放光，生日是陌生的，可她觉得生日应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充满快乐的日子。 “爸爸没有忘记你的生日，那是你母亲的受难日。”那个年轻的眼睛里却藏着沧桑的光斑，他略有疲惫。 猫仙儿低头不语。妈妈的离去，带走了爸爸的快乐，带走了这个家的温馨，爸爸的痛，她懂的，因为她也痛着。 猫谷子走进屋里，手里提着一个将带有公主图案的粉红色书包，在猫朵儿的眼前晃了晃，面带微笑，“喜欢吗？” 猫仙儿很惊讶，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书包，虽然从来不敢跟爸爸提上学的事情，爸爸也没有提过上学，可这次爸爸却送了书包给她，难道是打算送她去上学吗？猫仙儿眼睛湿润地看着爸爸。 猫朵儿羡慕地看着书包，用手去抚摸。 “爸爸，对不起你们。”猫谷子蹲下身子将坐在石凳上的猫仙儿，猫朵儿搂进怀抱，下巴抵着猫仙儿的头，不让她看他的脸，他的眼睛湿润了。 “爸爸，我不上学，我带妹妹。”猫仙儿喃喃地说。 “仙儿，你已经比别的孩子上学迟了几年，开始爸爸主要考虑你的手指，怕上学会被人欺负，被人笑话。你怕吗？” “我才不怕呢！”猫仙儿想了想，她的心里是害怕的，可她读书的愿望已经让她坚强了起来。 “那就好，妹妹大了，我干活时候可以带着她，你不用天天陪着她。只管读好你的书。”猫谷子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抚顺着猫仙儿的头发。 “我要上学！”   “朵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猫谷子双手紧攥着猫朵儿的胳膊，眼睛诧异地盯着她的嘴巴。   “爸爸，朵儿说话了！”猫仙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也紧盯着妹妹的嘴巴，似乎是魔法让猫朵儿开口了。   “我也要上学，爸爸！”猫朵儿对自己能说出话并不惊讶，似乎是自然的事情，她没有特别的兴喜，只是觉得心里透亮了很多，敞亮了很多，憋了这么久，终于说出来了。 三年多了，他终于等到猫朵儿叫的第一声“爸爸”，他布满笑容的脸上挂着泪花。 猫谷子把口琴放衣袖上擦了擦，那镜面般的口琴上倒映着天上的星星，“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的口琴吗？今天，爸爸把它送给你，不过你一定要保护好它。它可不是一般的口琴，是你奶奶留下的，说是你爷爷用过的。”猫谷子想起了他的母亲，丧母之痛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他等了这么多年，父亲也没有来找他，他已经对父亲出现不再抱有期望。他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他只知道口琴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一直包在白色的手绢里，她经常拿出来擦拭，可从来想要吹奏它的意思，好像看着口琴就能听见它那悠扬的琴声，也许母亲根本不会吹口琴。直到她去世那一天，母亲才将口琴交给了他。 猫朵儿对这只口琴很着迷。在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哭闹的时候，只要猫谷子吹响口琴，她便很快就安静下了来。猫朵儿长大一些的时候，她的心更是蠢蠢欲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唇边的那只口琴，神奇的口琴奔出了一连串的音符，在空中舞动着，她觉得她一定能吹出更欢快的音符，一直想要试试那只口琴，可猫谷子怕她弄坏了，舍不得给她，只有眼馋的份。虽然她不会说话，可作为父亲是能读懂女儿的眼神的。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猫谷子将口琴送给了她，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不应该像母亲一样，一直活在回忆里。 猫谷子怕别人欺负猫仙儿，所以迟迟不肯送猫仙儿去上学，在他看到两个孩子在捡回来的书本上不停地写着，画着，他开始动摇。可一直犹豫不定。小美老师给他上了一课，他也深刻地思考了：他应该送孩子去上学。 开学时，小美老师带的那个已经升二年级了。小美老师跟校长说，猫仙儿现在的年龄本应该上三年级了，可直接上三年级肯定是跟不上的，上一年级，在班级里也不太合适，直接升二年级，她会把一年级的课程帮她补上来。于是猫仙儿开学的时候直接上了二年级。 猫朵儿上了幼儿园。姐妹俩背着新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她们兴奋着，忐忑着，还有一丝的惧怕与担忧。她们从来没有与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 猫仙儿因为手的原因，心里特别的自卑，在学校里她显得很不合群。下课时，她总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写作业。虽然她的右手只有两个手指能动，但是她写字时候没有任何困难，写得很认真，写得很刻苦，写得很工整。放学时，她总是等别人都走了，她才走。 调皮的男孩子们给猫仙儿起了个绰号——指仙儿。 有一天，数学课上，数学老师讲到了乘法，问道，六只手多少根手指，如何列乘法算式。 萝卜头跳起来了，“老师这要看一只手是五个手指还是六个手指了？”说着眼睛还不怀好意地向猫仙儿斜去。 “你这孩子故意捣乱是不是？你长六个手指头呀？”数学老师不了解情况，他不知道教室里真的坐着一位每只手长五个手指的学生。 “老师，我是五个手指头，可有人长了六个手指呀！”同学们的眼睛刷地一下朝猫仙儿望去。 猫仙儿脸红了，她低着头，涨红了脸，泪含在眼眶里打转。 数学老师一下子怔住了，他不是故意要伤害这个女孩，心里升起了歉意。 “好了，我们换道题，老师的出的题目不够严谨。”数学老师转移了话题。 一块白色的手绢出现在猫仙儿的眼前，她抬起眼脸，是她同桌的女孩——禾苗。禾苗的眼睛里充满了一股力量，嘴角微微一笑，猫仙儿知道她的意思，要她不要在意别人。 开学两个月了，旁边这个女孩子似乎也有些不合群，她很少说话，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上发呆。她的爸爸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在两个月前他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两个可怜的孩子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这是猫仙儿第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 猫仙儿非常的聪明，加上非常的用工，各科的功课学得都非常棒，成绩一连五年都占班级第一。她绘画的天赋更让人敬佩，虽然只有两个手指活动，她却能讲每个物体唯妙唯俏地画出来。她赢得了老师的赞扬，同学的敬佩。 猫朵儿并没有因为没有妈妈而自卑，她活泼可爱，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尤为突出，歌唱得特别好听，口琴也吹得特别棒，长得又特别水灵，漂亮，真是人见人爱。她经常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比赛，为学校争得了很多的荣誉。 校长对猫家两姐妹尤其喜爱，不仅免除了学费，还经常发放奖学金。 一段平淡的时光流淌着，岁月静好便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