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

作者:王在

雪又落进掌纹时

我总看见那个穿红围巾的影子

从1987年的站台向我走来

她睫毛沾着霜花 像带着整个冬天的重量

却把一句"我给你暖"焐成春天的种如今她的白发比雪更白

在厨房蒸汽里结出第二层霜

女儿的家长会回执 母亲的降压药

还有我未完成的书稿 都压在她

逐渐弯曲的脊椎上——那根被生活

磨得发亮的扁担 始终不肯放下昨夜她又在梦中叹气

说阳台的腊梅该剪枝了

说我的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

说楼下张婶的孙子 都会背唐诗了

月光漫过她眼角的沟壑

我突然看清那些年轮里

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疼"炉火明明灭灭间

我握住她枯枝般的手

掌纹里的河流早已改道

却仍固执地 把每滴泪

都酿成滋养我的养分"如果真有轮回"

我把她的手贴在我胸口

"下次换我来做那棵树吧

让你靠在我的年轮里

听我数 春天第一声鸟鸣"雪还在下 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

像给两个交错的命运

盖上 永不褪色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