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信

文/溪山木影

图片来源网络

01  清晨的字句

清晨，小羽躺在床上醒来。闭着眼睛，感觉天色缭绕如铺开的白纸。鸟儿在啁啾，公鸡在打鸣。鸟儿的啁啾声，连续紧凑，如同曲线高低起伏，迂回婉转。公鸡的打鸣声，则像抛出的弧线，高亢昂扬，只在结尾处收笔回落。

此刻，鸟儿的啁啾和公鸡的打鸣，就是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黑山羊和白山羊过独木桥，双方对峙，互不服输，仿佛这个南方村庄就是一个逃兵。

小羽喜欢在每天一醒来就开始写信，用清晨的思维。在清晨的字句里，出现了露珠、梦的遗骸以及微小而勇敢的光，她的脑海清楚的看到过往的表象，独自面临镜中的洞穴，洞穴让她不安，而不安给予她写信的力量。

虚构在小羽的头上别了一朵玫瑰，散发陈年老酒的醇香。那些读过的童话、听过的歌谣、喜欢的涂鸦，就算是数年以前牙牙学语时的欣喜连同懊恼，都会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走进清晨的字句。

速度在有时甚至超过了小羽的思维。

每个清晨，小羽就像这样书写。她写完后会将信纸整整齐齐地折叠四次，成为一块豆腐的模样，试着投递到镜中的洞穴。刚开始并没有成功，投出的信总是掉到地板上。

只在某一个清晨，她如同往常，向镜中的洞穴投递。与此同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比春雷还要令人惊讶的巨响，甚至有点惊恐，感觉远处的房子已经在原地震散了架，如同崩溃的大型积木。回过神时，手上的信已经消失，被镜中的洞穴吞没。

小羽用清晨的字句寄了无数封信，至今，她一次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她想：“清晨的字句，写给‘镜中的另一个我’。”

02  镜中的另一个我

在虚构的梦境里，小羽第一次看见镜子和镜中洞穴里出现的女孩，也像鸟的啁啾和公鸡的打鸣，相互对峙。时间静得可以听到心里的不安和好奇。

还是小羽最先打破了沉默。小羽眨了眨眼睛，咦，看不见了，又看见了。

小羽试着眨一只眼睛，镜中的女孩也眨一只眼睛。

小羽试着把头歪倒一边，镜中的女孩也把头歪倒一边。

小羽挥挥手，镜中的女孩也挥挥手。

小羽说：“你好！”镜中的女孩只张了张小嘴。小羽想：“是太远了吗？”

于是，小羽往镜中的洞穴靠近了一点，镜中的女孩变大了。

小羽伸出食指，镜中的女孩也伸出食指，触碰时感觉冰凉刺痛指尖。小羽又伸出拇指，镜中的女孩也伸出拇指，“咦，镜中女孩拇指印的螺旋处也长着一颗红点点，简直和我的一模一样。”小羽心里越发吃惊和不安。

小羽掏出贴身戴在脖子上奶奶送的平安包，再看镜中的女孩，千真万确也戴着一模一样的平安包，红色布，三角形的。

小羽着急地用小手拍打镜中的洞穴，：“喂，你是另一个我吗？”

03  和解

数年之后，当小羽学会了写信，她开始一封又一封地给“镜中的另一个我”写信。

有的信这样写道：“月亮刚刚是金色的，现在是白色的，就像洗过澡一样……月亮应该也睡觉了，所以才会静止不动。”

有的信是甜甜的：“在有星星的某天，我发现村庄里的一只母鸡，飞到了天上，琢下了几颗星星，其他的鸡就在地板上抢那些星星，他们还以为那些星星是糖果呢！”

有的信很短：“梦想就像星辰，你能看得见却摸不到。”

有的信很长：“我昨晚梦见自己是一个卖冰激淋的老爷爷。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想吃多少冰激淋就吃多少了。但是，我觉得这个梦有三点不合理的地方：第一，我是个女孩，当什么爷爷呢？第二，既然是卖东西的，就得把东西卖出去啊，怎么能自己吃呢？第三，为什么要等到老了再去卖，老人吃多冰可是不好的！”

有的信是有热度的：“太阳应该至少能活100亿年，现在大概已经活了50亿年，是壮年期，怪不得天气那么热。如果进入衰老期，太阳的光芒就会减弱，但又比幼年期的光芒更强一点。”

对了，还有最早写的那封关于露珠的信，内容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那是一种如溪流般清澈的感觉。

每次写完信，小羽依旧整齐折叠、投递到镜中的洞穴，依旧没有收到回信。小羽的不安像解不开的谜，连接着洞穴的两头，无限接近内部而无法到达。

不过，写信似乎缓和了小羽和“镜中另外一个我”之间的关系，她再也没有着急地使劲拍打镜中的洞穴。

有一天，留着长发的小羽看到“镜中的另一个我”剪了短发，还别了一朵醇香的玫瑰。她无暇的皮肤焕发出迷人瓷光，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镜中的另一个我”。

她想：“镜中的洞穴是心灵的一个角落，在熙攘的表象背后，只属于自己的角落。”

“我必须寻找自己，也绝不会碰到自己。我和我的表象得到了片面和解。你所见的表象，莫不是内心的真相。”也许再过数年，小羽会在清晨写下这封信。

如果镜子，咣当一声被春雷震碎，那表象岂不是具有了多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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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相信每个孩童都是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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