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另一种方式离开
喜欢在黄昏时去单位,打开电脑,下载邮件。于渐浓的暮色中安静地等待黑暗的到来,直至夜深了,更深了,再关机,走向被我暂时称为家的居所。很久没有旅行的时间和一切必要条件,今夜,忽然很想离开。
车在楼下,通往机场的路除了最近路口一个禁止左转的标志,没有任何障碍。无须犹豫,起身上路。从没有这样从容不迫地去往机场或车站。像下班后逛荡在熙攘的菜市,像晚饭后游走在幽静的公园。沿胜利大街向东,路过清冷的爱购超市,成吉思汗广场,上行至山坡,机场路就这样轻易地铺陈在眼前。
宽阔平坦的路面,似乎通向一个更遥远的愿望,在两侧昏暗的路灯恍惚下。偶尔一两辆车超越蜗行的我,疾驰而去,奔向他们明确的目的地。其实,我只是在瞬间想起你曾许的约定:带我去旅行。或是潇湘古城,或是枫林之间。抑或是热闹都市,或是葱茏山峰,渡口旁,易水边。榭亭楼台,山巅水畔,轻描淡写的约定,总会演化成薄如春风的誓言。
心如空竹,不盛一丝妄念。爱上机场路,是因为路中间各式的仿青铜雕塑。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夜晚,观看着灯光反射下的迥异造型,一个个孤独地华丽登场。却总是记不住它们的数量。数到第七或八个的时候,记忆就会混淆,心里会想着,下次一定静下心来重新数一遍。
是如织岁月的经纬满布网罗了我的清心,还是似水年华的波涛汹涌冲散了我的薄欲?古刹飞檐上的蛛网,怕是早已千疮百孔,尽惹飞絮挂壁前。
沿途下来,最喜欢的那尊萨满像,在清冽的灯光和月光中,高举双手所持的法器,昂首向天,少了狰狞,多了祈盼。却不知其日日祈盼的,是久沐甘露,还是恩泽人间?每次经过,都想说不要祈盼,不必祈盼,这尘世,已经布满了太多的不甘。何苦,再添一份空等和挂念。
这样的深夜里,还有慢跑的人,在路旁的甬道上。这样的深夜里,还有车行的我,像一只倦飞的雁。呼伦贝尔机场已经在眼前,我默视良久,调转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
从哈萨尔桥绕行,在马头路灯中穿越,感受马头琴曲的吟唱,以及策马奔腾的嘶鸣。过仿古城墙,聆听市井细语和旧事陈年。然后,伊敏桥畔的蝴蝶,便闪着丁香般淡紫色的翅膀,在水波上翩跹。
这时,我看到右前方的天空,一架飞机又已经起航。这是每晚同一时间都会经过我窗前天空的那架飞机,带着微弱的轰鸣,闪现淡红色的光芒。
那时,我总会想象,你,和我,从这架飞机上开始夜的旅行,去往任何一个可以降落的地方。然后,微笑着,熄灯,进入梦乡。我以这样一种方式体会离开。一场虚拟的离开,再安静平和地回来。那些旅途中所能收获的饱满浆汁,是幻想的破绽百出的爱情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