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条河（2）

上一章 (1)

椿生离家快两年了。如同乡村很多青壮年男人一样，忍受不了长期厮守土地的煎熬，前年的端午时节，他便背着行囊从家坐车去了县城，又从县城坐车去了一个更远的大城市。这一去两年间，就没再回过家，在村人的眼里看来，几乎是失踪了。

这对于一个家有妻室的男人来说，似乎是不正常的。椿生打工所在的申市，离家也不过三百公里左右，如今交通远较以前畅通便捷，回家探亲也不过大半天的日程，可椿生偏偏就不曾回过家，就连春节的时候也没见个身影。提起儿子，老奶的眼睛便红红地婆娑了，她撩起衣角揩着眼睛，忍不住骂道：这个该死的混账货色，早已忘掉家中的老小了呢？

一旁收拾桌上碗筷的儿媳爱芹说：就让他死在外面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不回来才好呢？哼！

老奶这下倒不乐意了，说：噫？爱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椿生是你老公，是荣荣她爸，这儿是他的家，他不回这里，能去哪里啊？

我才不管呢，哼！他最好就这样死了不见了、才让人痛快！爱芹说。

呸！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唉，造孽啊。老奶叹息着说。

世间的事，大凡男女搅合到一起，不是造福就是造孽。椿生和爱芹俩个，偏偏就不幸成了这造孽的一对。椿生和爱芹一般大小，打小生活的村庄也相距不远，但俩人就像一垄地里的豆蔻花和狗尾巴草，搀不到一块来。椿生不认识爱芹，爱芹也不认识椿生。老奶请个媒婆六婶给椿生介绍对象，六婶就把爱芹给领来了。可椿生不愿意见。老奶说：儿啊，去见见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那玉叶是咱们本家的姑娘，也已经嫁人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在这个村庄里，王姓是个大族。椿生和玉叶两家就是这个家族中两支出了五福之外的本家。虽说血缘早已出了五代之外，但乡人的规距中，同姓的本家之间是万万不可通婚的。

可椿生和玉叶这俩个远房兄妹却偏偏好上了。玉叶打小就喜欢椿生，小姑娘喜欢满村子里追着椿生转，心里一直认定了这辈子椿生就是她要嫁的主。可真的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发现现实竟然就是这样残酷。她这辈子就是嫁不了椿生。再说椿生家孤儿寡母的，日子紧巴巴的，玉叶的爸妈当然死活也不会同意把女儿送进王姓中最下等的穷人家。

听了母亲的唠叨，椿生沉默着，玉叶已经嫁人了，他已经认了命，现在只不过是心里做着最后残存的抵抗。他半晌才说：可玉叶嫁的是个瘸子。她也不喜欢那个瘸子。

那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命。老奶说，那个瘸子家里有钱，家里开着工厂，人家是财主。这年头的姑娘都象苍蝇见了血样地盯着钱，爱钱不爱人。

才不是，椿生叫道：是她爸喜欢人家的钱财，玉叶喜欢的是我！

你醒醒吧，儿子。老奶说：玉叶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你还想她干啥？

不干啥，我只是不痛快。

你也早点娶回个老婆进门来，你就开心了。

我才不要。椿生嘟咙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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