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丨慈悲36

一个连着一个大雨天，尿布都无法晒干，小屋子里变成了尿布屋，祖母十分焦虑，虽说用脚炉烘干尿布，但没有阳光的日子，心里总是有一些阴霾。

最让祖母头痛的是，因为营养不良，母亲奶水稀少，两个儿子不够吃。这里说明一下，那时候乡下还没见奶粉，或许城市里有奶粉的吧。祖母曾经说过，解放前上海就有奶粉的，因为她在上海做佣人，就经常给两位少爷泡奶粉喝的。

可是即使有奶粉，母亲也没钱给双胞胎儿子买奶粉吃。

后来，还是祖母想出了一个办法，给双胞胎喝粥汤，就是粥有大人们吃，粥汤有双胞胎吃。

在那个年代，大人们生活艰苦，当然孩子们也跟着受苦。

听我母亲讲，在生了双胞胎五天后，她就参加劳动了。当时，村庄里还有几位妇女生了孩子，她们与母亲一样，都是很快就参加劳动。

这样的故事，今天听来真感觉恍然隔世，不可思议。

然而，却是真实存在过的呀。

我曾经问母亲，坐月子你就参加劳动，是下田干农活吗？

母亲虽说年老了，但记忆尚好，她对我说：“组织上算是照顾我的，因为你父亲已是基层干部，我算一个干部家属，所以安排我与别人一起做饭。”

母亲顿了一下，接着说：“那时候，大修水利，有解放军来支援，所以要做饭给他们吃，我就被安排给他们做饭，主要让我做烧柴火，那时候都是土灶头，我就在土灶头后面烧火。那一段做饭的日子，还是不苦的，因为一般群众都吃不饱，而我能够吃饱，那时候一般群众没有猪肉吃，可我在那个食堂每天有红烧肉吃。还有，不烧火的时候可以回家喂奶。”

母亲回忆那段岁月，表情显得平静和安详。

但说起两个双胞胎，她的眼睛还是红了。

双胞胎五个多月的时候，一场虐疾疯狂而至，他们先后不治而亡。

父亲母亲抱着双胞胎哭得死去活来。

还是祖母最坚强。

祖母对父亲说：“你是一家的顶梁柱，你哭的稀里哇啦，叫你女人怎么不哭？”

父亲一把擦干了眼泪。

祖父含着眼泪用稻柴扎了两个小棺材，然后将两个双胞胎土葬了，就安葬在自家的一块自留地里。

此后的日子里，母亲还是会哭。

祖母对她说：“菩萨说，放下。所以，你要放下。你和荣根还年轻，而你这样会哭坏身子的，所以想开一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还很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