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散记｜春寒

山居散人

今年川内春早。清明节气，不但油菜花早早开过，桃李梨花都已衰谢，连樱桃也日渐圆润泛了黄色。

佛崖村也在连日的艳阳天里暖和起来。野蔷薇漫山遍野开放，悬坠于危崖，披垂于高树，如急跌而下的瀑布，似随风飞舞的轻雪。这还没看够呢，黄灿灿的云英又开了满坡满崖。

连续多日气温都在二十八九度，严格说来已经入夏。但村里老人说，“桐子花还没冻过，捂捂总没错。”

熬过了春节前后各项工作的突击，也熬过了市里省上的各项检查，佛崖村的扶贫工作似乎也迎来了春天。每天走在不沾泥的水泥路上，与村民聊聊农事，说说产业，虽然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大家的压力总是小了很多，村民的理解与支持也更多，驻村工作队员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闲适与惬意。

周末突然大范围降温，早上出门时特意带了厚一点的外套也不管用。佛崖村山高风大，更是冷得人瑟瑟发抖。工作队几人围坐在办公室正说金银花种植的事，一个人推门进来，带进的冷风吹得大家都是一个激灵。

老黄招呼：“阿波，这么冷你咋过来了？”他自己扯了张凳子坐下，一边掏了烟给大家散，一边才呵呵笑着回了话：“有点事要来麻烦一下几位领导！”

阿波是老黄的联系对象，去年临检时才补的贫困户。我记得很清楚，2018年八月，因为走访时发现黄万荣家房子疑是危房，为避免出现漏户现象，村委和工作队对全村村民家庭收入及住房情况进行了再次排查。

当时有人提到七社阿波因为患了癌症，家里可能比较困难。我们当即对他家进行了调查走访，了解到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阿波夫妻都才四十多岁，长年在外务工，收入还不错。儿子女儿都已成家，各自日子也都过得。阿波年前查出患了癌，治疗大半年不但花光几万积蓄，连城里刚买的房子也已卖掉。当时，他还在城里住院治疗，对于后续生活并没有明确的打算。

我们建议村里将阿波纳入贫困户进行帮扶，又在了解他本人意愿后把他弃置多年的老家房屋纳入2019年度的易地搬迁改造范围。这一切都是工作队在阿波及家人没到村部申请的情况下，主动帮他办妥了。他回来暂住兄弟家养病时，还特意让老婆扶他到村部向大家表达了谢意。

过完春节，阿波的病情好了不少，他的房屋改造指标也已经批下。前些天，县政府发文要求房屋改造任务必须在六月底完成，我们督促他赶紧开工，他答应了。

今天，他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个房屋呢，我愿意马上建。不过你们都晓得，我治病用了不少钱，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开工，你们看能不能想法再补助我点？”阿波笑着说。

“他家房子是哪种指标？”我以为自己记错了，问老黄。

“易地搬迁啊，你以为是哪种指标？”老黄望过来，咬牙切齿地反问。

工作队几人全都无语。易地搬迁，是对生存环境差、生产条件差的贫困户最大力度的扶持，政府按人口及房屋面积给予相应补贴。阿波夫妻二人，可以建50平米的房屋，政府不但要给五万补贴，还要帮助通水通电通路，需要他自己出钱出力的，不过是需要配备的家具电器。

“你说说看，你还想要什么补助？要多少补助？”老黄瞪着阿波问。

“黄主任你莫见怪，昨年修房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他们平整地基、修堡坎、弄院坝，村里都是出了钱的。今年就我一家建房子，村里也应该适当补贴点，多少不论，三千五千我也不嫌少。”阿波理直气壮。

“去年是建集中居住点，县上拨了专项资金，当然可以统一由村里补贴。你这是我们后面补报的易地搬迁，除了上面统一补助，并没有其它政策，村里哪能随便再补贴？”老黄解释。

“我不管，别人享受了的我也得享受。拿不到补贴我不开工，到时完不了工你们别怨我。”阿波根本不听解释。

眼看老黄又要发火，书记赶紧以村里开会研究了再说的借口把阿波先哄走。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想到还有这样奇葩的事。当时为他争取政策的热情似乎都还没散尽，他就给了当头一盆冰水。

山坡上的桐子花已被冻开，虽然这倒春之寒确实让人冷彻心扉，但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就将放晴，夏天还是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