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进步的背后【丁昌金】
佳佳进步的背后
佳佳者，11岁女孩也。个子高高的，少说1.5米以上。扎一根马尾大辫，戴一副方框眼镜，很拽的样子。常以一副不屑的眼神看人，那杀伤力很强的眼神，是否遗传了阮籍的青白眼，世人不得而知。
那天早上，她从校车上跳下来，我拦住她问：
“佳佳，最近表现怎样啊？”
“表现还好。”
“怎么个好法？”
“没有跟老师、同学发生冲突呗！”
“那就好，那就好！”
我笑着连声称赞。
那天中午，在食堂三楼，遇到六年级的级主任。我就问佳佳在你们班最近表现怎样？级主任说，她表现挺好的。还算听话，安安心心上课，对老师还算尊重。两个星期了，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我就感慨换了一个班读书，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级主任哈哈一笑，说：
“哪位老师会像C老师那样啊，不给孩子任何尊重。没收物品，拍摄视频，与学生对打，叫防暴警察。然后扬言辞职，家长请愿，学校挽留，闹得一出又一出的……”
“本来家长是冲她而来。听招办主任说她教学很厉害，家长表达心意，还特别打点过她。但是，没想到老师会那样排挤孩子。这孩子就与C老师结仇了，最后，弄得一地鸡毛，不可收拾……”
中午，在公寓查寝。我刚走出楼道，守门的阿姨正拦住佳佳盘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已经过了12:30。佳佳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紧接着，我又看到佳佳的妈妈跟过来了。佳佳妈妈说，刚才到食堂门口充卡去了，所以就迟到了。我连忙走过去，帮她打圆场，放佳佳回寝室休息——阿姨不知前因后果，不知道佳佳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我想，每天有妈妈贴身陪护，佳佳应该不会干坏事。
今天下午，佳佳的妈妈到办公室要求我给她盖一个章。她拿出一本空白的《小学生素质报告手册》，边说明情况，边咨询应该如何操作。
她说孩子入校一年多了，大大小小参加过四五次考试，可是从来没有登记过成绩，没有拿过成绩单，没见过孩子的操行评语。因为，之前，班主任说，佳佳的学习态度不好，成绩不会好到哪里去，录进去怕影响均分，拖了班级的后腿。佳佳五年级插班进来的时候，因为属于问题学生，可能老师与领导有言在先，佳佳同学先试读一段时间。正因为拿了这把尚方宝剑，所以，班主任放大权限，成绩一次都没有录入。
事实上，佳佳的成绩并不差，各科在班上都能排中上游。包括这次与老师发生了冲突，在家停课反省了两个多星期，上周直接参加期中考试：语文109；数学89；英语96分（语数都有20分的附加分，满分是120分）。这三科的分数都高过了班级的均分。
年级主任认为佳佳有改变、有进步，佳佳应该算作正式学生，一切评价资料应该健全起来，所以，让她妈妈到学工处补办册子。我指导佳佳的妈妈将封面填写齐全，如籍贯、姓名、出生年月、入学时间，又贴上一寸小照，然后，盖上学工处公章。后面的内容，学科老师、班主任就可以依次填写了。
佳佳妈妈跟我补叙这些情况的时候，讲得比较含蓄、委婉，神情也很淡然，没有表现出对C老师有多大的意见。给人的感觉就是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听从学校安排，转入新班。只要师生关系融洽，孩子在学校每天开心就好。可以说，佳佳的妈妈将心中的一切都放下了。但是，听了佳佳妈妈的一席话，我还是很为震惊，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佛家说“放下恨就是放过自己。” 佳佳的家人是放下了。为了女儿的学习，为了女儿的成长，为了女儿的未来，她们不再计较前面的是是非非。但是，对于涉及这件事的老师呢，她心中的恨是否也放下了？她会由这起风波而获得某种启思吗？与佳佳的一系列冲突，又会给她的职业生涯、教育人生，留下怎样的印迹与影响？
——佳佳者，即上次与班主任发生严重冲突，揪老师头发，与其扭打在地，拿刀片毁坏老师座垫、丝巾、课本、教师资格证，激怒老师，使其喊来防暴警察的那位女孩也。
聚焦佳佳新变化，很自然地回想起整个事件的起起落落……
第一天下午事情发生后，学校责令家长将佳佳带回家，停课反省一周。
第二天上午，佳佳的父母找到学校，补充了相关情况，说孩子行为走向极端是事出有因。之前与C老师有很多的恩恩怨怨，而且孩子身上也有好多伤痕，有照片为证。学校就这样把孩子开除了不公平。在学期中段，家长又到哪里去找新的学校？
第三天下午，112班有三十多位家长闹到学校，向学校示威：其一，必须将这个有暴力倾向的佳佳同学开除。她敢拿出刀片，做出非常之举，让班上每个同学人人自危。听说她还嗑药，有重度的精神抑郁（其实只是成人臆测，没有任何依据）。
其二，必须请回老师，我们只认C老师。必须由C老师将我们的孩子带到六年级毕业。家长当场写了请愿书，并签了名，逼宫学校尽快解决此事。
当天晚上，学校高层召开紧急协调会。参会人员：两位副校长、德育主任、年级主任、C老师本人。 老总问了C老师两个问题：
其一，你把与学生撕打的两个视频传到微信上，有没有想过后果？
其二，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对第一个问题，她的回答是没有想过后果。对第二个问题，她的回答是：自己很委屈、很灰心，感觉个人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心态都不适应工作，所以，提出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老总追问她什么地方感觉到委屈。她说，学生打了老师，学校不仅没有出面保护，还提出要在这件事上反思。
老总当时很恼火，就说： “你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应该反思一下。
首先，你为什么要跟孩子顶真？她只是在课堂上抄写她喜欢的歌词，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收她的东西，激怒她。相处都一年多了，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格。
第二，你传到微信群里的视频，既看得见学生揪你的头发，更多的画面看见——你们两位老师将佳佳使劲摔到地面去。老实讲，这个视频对你、对学校是非常不利的。她还是一个孩子，她可以失去理智打你，但是，你不可以与她对打。因为你是成年人，是有专业素养的教师。法律规定有两种人犯错是不能追责的：一是神经病人；二是孩子。
第三，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为什么不求助年级、学部的力量，协同解决，直接报110，而且报的是有学生‘持刀杀人，快来救我啊！’这是夸大其词，谎报警情……”
对老总的批评，C老师很不服气，一直不停地为自己辩解——没收佳佳的东西，那是有一份老师的责任心在内。学生上课就是不应该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喊防暴警察，是因为自己感到生命受到威胁，自己对场面失控。这件事自己既丢了面子，身体还受了伤。学校不仅不站在自己这边说话，还在批评，自己怎么也想不通。所以，当时流露出摞挑子不干的想法。当晚，谈了个不欢而散……
后面几天，C老师果然没来上班。年级内只能安排相关老师顶她的课，安排科任老师带她的班。其后，112班家长代表又来学校闹了一场。
经过副校长反复沟通。第二个星期，C老师回班上课。
第三个星期，佳佳的父母再次找到学校，要求给佳佳复课，因为佳佳回家反省已经有两个多星期了。于是，副校长把佳佳转到年级主任的班上，并提出要对佳佳进一步观察。佳佳的家长也表态：谢谢学校再次给孩子机会，只要她在新班再有顶撞老师，欺侮同学的现象，家长一定二话不说，将佳佳转走。为稳妥起见，佳佳虽然还是就读住宿班，但是，每天坐校车回去。佳佳的妈妈每天来校陪读，以安定佳佳的情绪。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下来。
当初，C老师绑架112的家长前来闹事，威胁学校，高层也想到了如果她真的一意孤行，执意辞职，该如何善后。当时，刚好有两位老师休完产假，备用待命，这两位老师完全可以顶上来。但是，副校长思考的是：
换人必有后遗症，这些被怂恿而来的家长不愿接受中途换老师的现实，必然会再到学校闹事。
其二，中途换人对112班的留生不利。小学毕业是要送到初中部的，而初中的招生实在太难了。稳定大于一切，生源大于一切，这也是民办学校难以言表的生态。所以，高层算是默认了副校长的处理方案。
C老师语文教学基本功扎实，抓学生分数很有一套。但是，谈到育人，谈到带班，实在是不敢恭维。每个学期，她的班都会滋生出麻烦事端。她对学生、对家长一律采取高压强势的态度。一副唯我独尊的面孔，从不愿蹲下身子与学生对话，更别说解读学生心灵的密码。所以，师生之间常常发生摩擦。
《人民教育》曾经撰文：读懂学生，是教师素养的核心竞争力。教育是继往开来的事业。教育的发展，取决于教师素养的发展。面对日新月异的时代变革和不断增长的对学生成长的期待，读懂学生，成为懂得学生学习需求的人，是教师的核心竞争力。这一方向，值得我们扎扎实实回归“人”的起点，不断创新，务实实践，方能有效服务学生发展。所以，老师千万不要认为学生很简单，俯下身子，倾听学生，想学生之所想，急学生之所急，这样才能指引学生朝着更加光明的方向前进。
－－《人民教育》说得非常在理，但是，现实中我们会遇到许多难题。
比如说明知其师德有亏，性格上有致命缺陷，但是，这样的老师还是要留用。
那天，闹事的家长直接跟我们摊牌：
“我们知道C老师有缺陷，我们知道几乎每一个孩子都被她打过。但是，天底下哪一个有本事的人没有缺点呢？她书教得好，我们就是认可她，绝对不允许你们换老师……”
学校被蛮横无理的家长威胁、要挟，那是因为优秀的全面的老师很难招，也难留——为了生存与发展，在用人方面，民办学校实在有难言苦衷……
20181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