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唐，开元十四年，夜，宵禁。一阵风吹过街道，然后随着风的，一盏盏灯笼从一个个小巷子亮起，飘过......

灯笼在朱雀大街上汇聚成一条光的河。这时，那些提着灯笼，穿着人类衣服的小小生灵，才渐渐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它们，是猫！

这是关于猫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秋儿。她是一只被人类男孩春儿所救的猫，一只会法术的猫。

因为对人类书生大个子产生了同情，它把大个子带进了猫的王国，也带进了梦寐以求的皇宫。于是，一场关于功名与回家的旅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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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溜爸

第十一章 花落知多少

那场梦之后，大个子照例四处去赋诗，照例到渠水边发呆。照例的，他一赋诗就会有人跟着唱，一发呆王伯父就会给他画像。

只是，每次看到秋儿的时候，他都会笑，爽朗的笑，像是遇到了跟自己同生共死的知己，像是只要遇到这朋友，其他的事儿都可以抛到脑后。这种态度，让王伯父和春儿一头雾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些日子，持续到春儿以为他们所有人的日子都会这样一天一天照着过的时候，日子变了。变从太学院的一个学生开始，学生来找孟大个子，说他们太学院的老师张说很仰慕他的才学，想让他到太学赋诗。

那天之后，秋儿和春儿很久没再见到过孟大个子。正赶上入冬，永安渠也似乎因此肃杀下来。不过所幸的是王伯父还在，他经常会跟春儿和秋儿报告孟大个子的近况。

“老孟最近可是风光了，在太学里，所有师生都为他的才华而倾服，为他搁笔。”王伯父说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秋儿和春儿听的时候，眼睛里也放着光。

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朋友骄傲，虽然见不到面，但知道安好，多少也能了以安慰。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些日子，就在春儿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孟大个子却回来了。

那天，春儿和秋儿照例到永安渠边找王伯父，没想到却看见了孟大个子。

没想到却看见了孟大个子

“春儿！秋儿！你们来啦！”大个子显得格外热情，这格外似乎来自于高兴，来自于他脸上那始终没有摘下的笑容。

“大个子，你是不是风光了就忘记我了？”春儿抱住了大个子的腿，大个子弯腰把他整个人举起，用胡须扎他粉嫩粉嫩的小脸，直到春儿厌恶而凶狠地一把抓住。

“哎呀呀，我错了，错了，”大个子求饶着，求饶，他都是笑的，他说：“是呀，你可没见到我有多风光，整个太学院都为我搁笔，那种礼遇是成了名的大文豪们都享受不到的。”

大个子口若悬河的说起了自己的风光，让春儿，王伯父也包括秋儿都插不上嘴。当然他们也不愿意插嘴，因为大个子说得太好了，太精彩了！

听着他说，就好像自己也在场，甚至，好像自己就是孟大个子，正在经受着所有人崇拜。这崇拜一享受，天就擦黑了。

“行了，这么晚了，你们也该回家了！春儿？”春儿还搂着大个子的脖子不肯放手，他还没跟大个子腻味够，但抬头看看，确实不早了，就恋恋不舍的从大个子怀里下来。

“那，这样吧，明天我再来，到时候，你把剩下的事讲给我听，好不好？”春儿问。

大个子想了想：“好，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哄好了春儿，大个子低头看了看秋儿：“谢谢你，秋儿。我还以为那天是场梦的，没想到......”

孟大个子没想到的是张说拿出了那张纸书，他在龙案上写的那首七言。原本上，他是希望皇帝看到，看到了，赏识了，说不定就会召见他。

然而没有，那张纸阴差阳错的被塞进了批给宰相张说的折子里。张说看到了诗，他惊叹于孟大个子的才华，才派人来请。然后，就是孟大个子所说的，他技惊四座，太学中人无不颔首称赞。

但孟大个子没说的是，他还又一次进入了太极宫，见到了当今皇帝，而带他进去的也是张说。

“等到了那儿，你照常就行，以你的才华，肯定没问题。”那天张说就是这样一边领着大个子往太极宫内走，一边回头嘱咐。

“是，”大个子回答，他一身素衣，低着头跟在张说后面。原本上，大个子比张说高，但此刻，他弯着腰，低着头，却显得比张说矮了不少。

张说把大个子带到了内署。此时，内署正满座官员，张说一进来，官员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问候，大个子则被落在一旁。他们说说笑笑，只是偶尔的才会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大个子。

那身素衣，让大个子变成了异类。他有些尴尬，也有些自卑。但没办法，他只能等，等着那个带他进来的人想起他，等着有一天他的才华可以震惊寰宇。

“哦！对对对，这是我近来发现的一位诗人，才华横溢，可是不得了呀。”和所有官员寒暄完，张说总算是把大个子想起来了，而随着他的想起，众位大人也才纷纷拱手，向大个子打起招呼。大个子一一还礼。

礼毕，一位官员打趣着说道：“张大人介绍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差，不过我们大唐最不缺的就是诗人了吧。”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位大人：“喏，我们王大人也是诗人，他每娶一位小妾就赋诗一首，这是何等的才华，啊，是吧，王大人？”说着，官员用手肘捣了捣所谓的王大人，然后，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笑笑。

“哼......”大个子冷哼一声。

“好好好，不说笑了！不说笑了！那个谁，赶紧给大人们来一首。啊！来一首。”张说催促着，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想显摆显摆大个子的才华，就像向好事者显摆显摆自己的玩意儿。

大个子跟张说拱手，站到了房间正中，他准备好了。然而，还没张嘴，门外却突然传来：“皇上驾到！”这一声，刚刚坐下的大人们又都赶紧站起，他们纷纷整理衣衫准备接驾。

皇上驾到！

大个子慌忙走到张说面前：“大人，我......”大个子的意思其实是想问张说自己能不能见见皇帝。可张说却恍然大悟：“噢！对对对，你不能见皇帝。赶紧走，赶紧走！”

“往哪儿走呀？这会儿出去肯定跟皇上撞个正着。”一位大人提醒。

“那怎么办呀？哎呀！你这个......”张说拉着孟大个子，满屋子转，转到最后，终于看见了一张椅子。

“这样，你赶紧，钻这里面去，快点儿！”张说说着，就拉着大个子往椅子下钻。

“大人，我.......”大个子想反抗。他是诗人，就是杀头也不愿意狗一样的往椅子下面钻。可张说却误会了：“哦，是，你这身子进不去，这样，旁边的桌子，快！”张说说着就把大个子强推了进去，而大个子也就由着他把自己推了进去，然后桌帘盖上了。

“这可好，还没表演诗文呢，先表演了个钻洞。”那位认为大唐不缺诗人的大人嘲笑道。

就这样，大个子在桌子下面听着，他听着皇帝进来，听着官员们向皇帝请安。突然，他听见张说叫了自己的名字。原来，张说害怕皇帝发现治他罪，还是将大个子藏在桌子下面的事说了出来。

“既如此，就让他出来吧。”大个子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然后，桌帘就被掀起来了，露出的是张说的脸。

“来吧，出来吧。”张说说，说着，他就把大个子拉了出来，本是想让大个子起来的，但在桌子下跪的时间太长了，大个子的腿有点儿麻，张说就干脆没让他起来。他悄悄在大个子耳边说了句：“就这么爬过去吧，反正一会儿还得跪。”于是，就把大个子牵到了皇帝身前。

“听张大人说，卿的诗文很好哇！”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传到大个子耳朵里，仿佛是来自天外，“既如此，卿就当众赋诗一首吧！”

“草民......草民遵旨！”大个子应承，然后，他想了想，想了想今日，想了想往昔，想了想那所谓的志气。他忽然抬头！他想好了，他确信只要这诗出口，必然能语惊四座；他确信只要皇帝听完这首诗，他必然前程似锦。然而，皇帝没有听完。

就在大个子念到第二句——不才明主弃的时候，皇帝叫了停。

“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皇帝恼火地说。

“草民......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大个子还想辩解。

但皇帝没有听，他今天心情不好，只希望找个理由赶紧把这诬蔑自己的蠢材轰走，“你哪里来，回哪去吧！”

“是，是，陛下，我马上就安排他走！”张说已经吓得满头是汗。他急忙拽拽还在地上发呆的大个子：“你！赶紧谢恩呀！”

“谢，谢陛下隆恩。”大个子深叩一头，然后，站了起来，终于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弯腰，没有低头。这次，众人才发现，原来大个子是个大个子。张说看着大个子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暗想：“这家伙原来这么高呀！”

清晨，大个子走出了自己的蓬屋，他将迎来在长安的最后一个黎明，现在他终于可以回家了。三十九年的人生，数十年对皇帝的追逐，终究是老龟故事里的一场空。

终究是老龟故事里的一场空

想到了老龟，想到了小鱼仔，他又来到了永安渠边。这会儿天色尚早，街上还没有人，索性大个子也不想见什么人，他想见的是一条鱼，一条被他带离了家乡的鱼。可是盯着渠水看了好久，大个子都没能见到。所以，他只能对着每条他看见的鱼都说，他说：“有机会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吧，千万别等上几十年，几十年，你就是想回去也没有勇气了。”

“有机会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吧，千万别等上几十年，几十年，你就是想回去也没有勇气了。”

“有机会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吧......”

大个子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他哭了很久，哭到第一个出现在路上的行人从他身旁诧异地走过，才渐渐停止，然后，他离开了永安渠，朝着城外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念起一首诗，在鹿门山隐居时作过的一首小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写这首诗的时候，孟大个子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境，或者说，那时的他本就没有心境，不过现在，却满是怅然。

作者｜溜爸，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武之人，一个舞文弄墨的计算机工程师，一个被山东大妞泡上的北京爷们儿。最大的理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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