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思想火花:马正平教授“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
原题:“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武侯区教师读书沙龙第一次专家与教师对话散记
作者:王思勇 马正平
时间: 2005年6月18日下午2点至晚上9点。
地点: 成都市武侯区继续教育中心教师书吧;重庆吴铭火锅店。
参加人员
“生成”派: 马正平(四川 师大 教授、写作与思维研究所所长)、吕锋(马正平写作学研究生)、杨元林(苍溪中学高中语文教师);
“深度”派: 干国祥(《教育科学论坛》编辑)、铁皮鼓(盐道街外语学校魏智渊)、四川也人(武侯高中王思勇);
其他: 文小慧(新教育书店经理),李正宣(武侯高中语文特级),彭显宏(武侯区语文教研员)等。
筹备: 中国教师用书网。
主持: 四川也人,是马正平的“在野”学生,又是深度语文的核心成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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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基本上是两大阵营的思想碰撞。“生成”派即学院派,其立场是以马正平发表在《语文教学与研究》2005第5期和《马正平写作学美学网站》(www.mazp.net )上的《生成主义教学观:语文课程与教学改革的“第三条路”》(以下简称“第三条路”);“深度语文”派是中国教师用书网的“深度语文”论坛的核心成员,其立场是坚持语文教育的“思”与“诗”的结合。
本次谈话的话题是马正平的“第三条路”。“第三条路”的核心是马正平的写作思维学和写作措辞学。铁皮鼓首先用经验质疑思维对写作的作用,当马教授介绍了赋形思维(“重复”与“对比”)和路径思维(原因分析、功能分析、背景分析、措施分析等),并用话题“沙尘暴”作了路径思维的课件演示之后,他这才发现马教授的写作思维与他说的思维训练是不同的。四川也人强调:马教授的思维概念对传统的思维定义做了发展,传统认为思维属于认知,而马教授的思维不仅是认知,而且还是构建,更重要的,马教授把思维的操作技术分析到了“基因水平” 的层次,从而揭示了人类思维操作技术和艺术的奥秘,让人们感到思维原来如此简单、易学。后来,“深度语文”派基本上认同了马教授的写作思维学理论和操作技术模型,认为马教授的写作思维学是很有价值的当代语文 知识,已经构成了当代语文知识的“关键词”。
马教授的“第三条路”语文原理所设计的阅读课堂模式,基本上是一种讲练结合的模式。“第三条路”的写作思维虽然是生成性的和非线性的,但是,如果按这个模式进行课堂教学,其课程很难具有建构性和非线性特点,而建构性和非线性正是后现代课程的特征。于是,“深度语文”引出了后现代的课程理论观,对“第三条路”又从伦理学的角度提出了质疑:老师讲学生听的合理性在哪里?“深度语文”的见解对马教授的“阅读教学模式”产生巨大的冲击。马教授也认为非常很精彩,有道理。
接着他们各自又对语文教学的本体论进行了激烈的争论。马正平认为,现在语文教学只有教育学心理学本体,而没有语文学本体——深度语文知识、原理,这是不完全的,因此,语文教学只有共性而没有个性。干国祥则认为,语文教学的本体不是“语文本体”,而是“语文课程本体”,即教学过程、教学方法。原来马教授的“第三条路”,无论是语文教学原理还是语文课堂教学模式,都还是一个语文知识性本体叙述,而不是这些对语文知识性的真实的课程化、教学化、活动化的模式,因此,有道理但是无法教给学生。因此,“深度语文”认为,应该将“第三条路”课程化、教学化、实践化、课堂化。马教授在在倾 听之后认为:“第三条路”的 确还需要进行课程化转换,并鼓励他的“在野”弟子四川也人、杨元林等要率先在这方面进行二度创造。于是,四川也人介绍了自己的“第三条路”的案例:阅读课荀子《劝学》(这节课获武侯区第四届现代课堂大赛一等奖)。
这节课的设计策略是将古文阅读与现代写作融合,其基本内容是:
第一,以“学习”为话题,将《劝学》按以下问题进行信息重整:
1、学习是什么?(构成分析,现象描述)
2、学习会怎样?(功能分析:学习的意义)
3、学习要怎么办?(措施分析:解决问题)
这样做,学生就比较清楚的了解文章的逻辑路径,达到了对文章的逻辑理解。
第二,学生 和 老师按“是什么”、“会怎样”、“怎么办”的顺序,用现代汉语重写《劝学》。
第三,以“爱”为话题,进行议论文思维仿写。
这样做既加深了对文章的理解,又强化了议论文的写作思维。
但是,在四川也人刚呈现完毕时,干国祥提出了:“是什么——真的是什么吗?”这一问,让在座的“生成派”震惊,也让四川也人茅塞顿开。是的,第三条路,就是缺少这一问。原来,这一提问方式就是干国祥所主张的批判性思维,是怀疑之问,是反思之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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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教授的写作思维学作为作文教学可能意义重大,但是,作为阅读教学以写作思维分析为核心,以讲练方式进行的模式,不仅课堂缺少师生的对话生成,而且可能缺少智力挑战。由于智力挑战不够,阅读课堂的动力驱动就可能出问题。而“深度语文”的对文本解读善于提出“假如”来改写文本这一招很有实用价值。
当有人说:“深度语文”的主要领军人物干国祥的几节示范课是目前的理论无法解释的时,马教授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于是希望干国详述其大意,辨其是否。当干国祥在谈《龟兔赛跑》故事的“假如兔子中途不睡觉”时,马 教授说:“这是功能分析。”四川也人补充说:“对,这是在用‘假如’种‘因’,种‘因’就是在给课堂思辨种下能量,有此能量就可以推动思辨(或对话)展开。这就是经验,这就是思考技术。
在火锅店的房间里,干国祥除了讲《龟兔赛跑》的故事解读,还讲了《鹬蚌相争》和《盲人摸象》的解读。他说,盲人摸象的出路在哪里?有两条,一条是对话,一条是反思。最后,马教授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们所谓‘深度语文’的课程实践的核心有两个内核:一是对写作思维各种操作技术(例如原因分析、功能分析、背景分析、措施分析)及思维策略(例如,多角度思维、多时机思维)的纯熟运用;二是强烈的反思意识、批判意识;三是广阔人文学科的知识背景(例如,哲学、心理学、伦理学、经济学、政治学甚至后现代思潮),这种知识背景,既为而文本分析的多角度分析构成为可能,训练了学生的思维的灵活性,又为分析提供了强烈的人文精神。因此,‘深度语文’可以概括为统观式、反思式的文本思维分析。”四川也人说:“统观也需要对话和反思。”
现在看来,“第三条路”与“深度语文”并无冲突,都在追求“深度”:“第三条路”提供的是“深度语文”所需要的技术——思维分析的技术与策略,“深度语文”创造的是运用怎样的课程方式、将这些思维分析技术运用到与学生进行文本对话过程之中去,激活学生的思维,让学生进入真实创新思维训练的状态之中去。从这个意义是说“深度语文”是“第三条路”语文教学观的一个部分,一个重要的部分。但是,马教授认为“‘第三条路’还包含着另一个重要内容,那就是语感能力训练!”。所以,杨元林认为,“‘深度语文’打通了语文和生活、政治、人生的联系,难道语文教学的任务仅仅如此么?”这一点,“深度语文”又是必须反思的现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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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马教授的写作思维理论和与语文教学理论,已经被国内一些中学语文教师所认同(马 教授在谈话时,手中就有一些在网上打印下来的作文案例和说课案例)。一些作文研究网站也在大量吸收马正平的写作学。《新作文》杂志也先后登载了马正平的写作理论和按这种思想进行的教学案例(罗胤:《高考作文赋形思维训练》)。但是,“第三条路”尽管提供有阅读教学的模式,可这个模式的设置本身缺少后现代课程理论背景,于是,按此模式上课,很可能缺少“老师——学生——文本”三者之间的多重对话。因此, “第三条路”的阅读课模式还需要超越需要转化。对此,马教授表示十分赞同。
“第三条路”与“深度语文”,是一次民间组织的学院派与第一线教师的亲密接触。在这次对话中,学院派完全没有象牙宝塔的高傲,而一线派是既虚心倾听又当仁不让。四张玻璃桌拼接成一朵花的形状,对话者围成一圈,对话之热烈,站在门外,一定会认为室内有人在吵架斗殴。
铁皮鼓声如洪钟震耳欲聋,干国祥讲话如机关枪穷追不舍,马教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敏应战,其弟子在适当的时候为“第三条路”阐释。四川也人既作壁上观,又沟通两方,既为双方调解,又推波助澜地为对话火上浇油——于是,对话燃烧之猛烈,火光之耀眼就可想而知!
晚上,在席间,杨元林提议参与对话的人回去每人写一篇关于本次对话的文章,不一会儿,不知是谁说出了“‘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马教授当即说:“好!好!就用这个题目——‘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其实,“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的争论,是语文教学双重本体论之间的争执。实际上,这两种本体论的内涵(不是表面)都是对的,现在问题是要将两种本体天衣无缝的融合起来实现真正课程化,于是也才有了这次激烈的精彩的学术对话。
教授的理论(尤其是非常有价值的理论)如何转化为第一线的老师的生产力?教授本身又如何了解与体察第一线的实际?第一线的老师如何从教授那里吸收知识的营养?教育研究如何打破理论与实践的坚冰?摸象的盲人如何把握较为本质的“象”?——“第三条路”遭遇“深度语文”的对话,可能已经开始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在这条路上,需要一些先驱者,而“深度语文”的干国祥、铁皮鼓和四川也人等正在这条路上行走,而为这条路提供资源帮助的是成都武侯新教育书店(www.xinjiaoyu.com ),在此,非常感谢有精神追求有事业心的新教育书店经理文小慧女士!是她的新教育书店为先驱者长期提供了理论读物,是她的中国教师用书网为“深度语文”提供了诗意的栖息之地,是她的筹备为这此读书沙龙提供了保障,在此,我代表所有参加这次读书沙龙的对话者再次表示深深的感谢!
(2005 年6 月19日)
干国祥2018按:
这次一次率性而珍贵的对话,虽然遗憾的是对话之前,我还未能认真拜读马正平教授的相关论著,而马教授也没能现场性地进入深度语文的教育实践。
当年,深度语文数人还把自身定位为“能读懂理论的语文教育实践者”,后来,干国祥等人才有了黑格尔、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儒道原典、复杂性理论等一系列新的阅读,而且把自己定位为“全面本土课程的原创者”,一边整理自己采纳的理论背景,一边推进后来称之为“全人之美课程”的各种课程探索。
也许当年的想法已经必然地被超越,但这是生命的自我扬弃或者进化,而且,那可能是最疯狂生长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