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山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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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冬季的西南，空气里透着湿冷，落雪时，神玉峰顶上会积攒一层积雪，远远望去，就是一块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即使雪化了，也如镶嵌在远山之间的蓝玉。
正因为这座山与众不同，充满神秘，传说登上山顶，就能得到神明保佑和祝福。无论真假，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一睹山的尊荣，也希望神明保佑自己梦想成真。
一辆大巴车翻山越岭而来，满车乘客沿途观赏着美景，不时拍几张照片。在车窗靠后的位置，钟明目不转睛看着窗外，他保持斜靠的坐姿，一动不动地任由风景在眼前出现，然后消失。
来到这里旅游，是他老早就计划好的。这次裸辞，倒是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走走看看。窗外树叶反射出浮动的光点，落入他的眼睛里，将他从思绪拉回现实。他下意识点开手机相册，一个倩影带着甜甜的笑，映入他的瞳孔，他也跟着笑了。不过好像又想到什么，便在一声叹息过后陷入回忆，目光又迷离地锁定在远方那座神玉峰上了。
……
（二）
阳光洒在张瑶的脸上，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光彩，可不时颠簸的大巴车，却又将她的心绪打乱，她呆呆望着窗外的景色，不时发出感慨，内心也随着大巴车起起伏伏的摇摆不定。
“小瑶，是哪里不舒服吗？”坐在她身边的男友王凡关切地问着，她摇头说没事。
王凡想要伸手触碰张瑶的额头，探探她是否身体不适，张瑶将头扭到旁边，轻声说：“放心，我没事。”
王凡估计她是受不了长途颠簸带来的晕眩，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特别想爬那座山，明明晕车了还想来……”
见张瑶脸上有些不悦，王凡立即转移话题：“随便说说啦！反正就像你说的，陪你爬完这次山，了却你的夙愿，回去我们就结婚，那时候你该安心了吧！”
张瑶仍旧静静眺望着远方，那山川犹如上帝用画笔勾勒出的起伏跌宕的线条，说不上多唯美，却显得壮丽。在崇山峻岭之间，一座深蓝色的山鹤立鸡群般耸立着，逆光而视，这山看起来暗沉晦涩。
她喃喃自语：“就是这里了吧！”
张瑶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城市白领，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进入一家公司上班，他的同事王凡苦苦追求她两年，她终于有所动容。她有个要求，让王凡陪他爬一次山，了却心愿后，就回去结婚。
（三）
钟明在山脚下一个旅馆住下了，赶车一整天，他很疲惫。在痛痛快快洗澡过后，他便靠在床头，往事如烟，一幕幕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想起了曾经陪伴他多年的那个女子……
如果那年我们没分开，今天你应该会陪我来爬山吧，这可是我们约好的。
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也许已经结婚生子，此刻正在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吧。
反正我想过来，完成我们那年一起登山的约定，山神一定会保佑我们都幸福的吧。
窗外漆黑如墨，只有几颗寂寥的星星，神玉峰如同一个巨大的剪影，遮蔽了半边天空。广播里传来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看来爬山再合适不过了。
张瑶在订好的房间里，倚窗打量神玉峰。此时她内心无限感慨：这两年我过得有些颓废，两点一线上下班，很少聚会，几乎没有社交，喜欢自我封闭，寻找短暂的安宁。
两年过去了，我想是该和过往告别了，这样就能做一个全新的自己。现在，只是偶尔有个声音总在耳边回想：我们去爬神玉峰吧，有神灵的见证，我们就结婚…
“好了，看你心不在焉，刚才我说了半天，你也没听进去吧，早点休息。”王凡看着张瑶似乎没有听自己说话，就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四）
黎明破晓，旭日东升。
大家背着包，换上登山服，来到山脚下，等一批人凑齐就出发。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如此高山，有相互照应更保险，何况一路说笑着，总能更开心。目前的登山者，都是早出晚归，来回一天刚刚好。
钟明站在人群中，好像只有他是孤身一人。看着旁人都在山脚下那块刻着“神玉峰”的石碑前拍照留念，他毫无兴致，只是等众人拍完了再走。
“喂，兄弟，帮我们拍个照呗。”他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有个男子，递给他一台照相机。他接过相机，镜头对准男子和他身边的女子，突然愣住了，接着内心一阵抽搐，他强忍着颤抖，把快门按了下来。
男子就是王凡，他旁边的张瑶盯着镜头，也颤抖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拍照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认错了吗？他怎么也来了，而且还是今天，为什么……她思绪纷乱，每一声质问，都在反复撞击她的心扉。
“你怎么了，拍照呢，笑一下。”王凡提醒张瑶。钟明也被这句话拉回现实，他强自镇定：“嗯，都笑一下吧，好，就这样。”钟明在适当的时候，又按动了快门。镜头记录下了张瑶那不太自然的笑容。
钟明将相机塞给王凡，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张瑶说：“等一下。”他停下脚步，却没转身，压低声音说：“有事吗？”张瑶停顿了几秒，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谢谢。”
一句若有似无的不用谢飘过来，钟明的背影远远离去了。
“小瑶，你怎么了？”王凡也和张瑶一样看向钟明匆匆离去的身影。张瑶说：“没事，就是觉得，那人好怪。”王凡笑了笑：“好了，要爬山了。”
（五）
登山者都是自发抱团，几十个人分成了三队，每组十几人。分好队后，排头一名经验丰富的领队，带领大家沿山路上行。
钟明随便加入其中一队，跟着队伍朝前走，想着刚才的事情，想不到在这个他们曾经约好的时间和地点遇见她。
她为什么会来？难道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突然很想去问张瑶。便在人群中搜索着张瑶的身影，只见她在另一队里随队伍前行，身边有刚才合影那个男孩陪着。
前方的领队大声说：“后面的跟上，咱们要在中午前到山顶。”领队的话打断了钟明的思绪，他一咬牙，跟随着队伍往上攀爬而去。
三支队伍间隔不远，在刚登山时那段相对平缓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拍照唱歌。停停走走一小时，山势变得陡峭，体力消耗带来的疲惫，让活跃的气氛消减了不少。
队伍在一段陡坡路前暂停，大家伙儿在坡前休息，张瑶擦了擦额头汗水，刚才那一路上，她都在四处张望，搜寻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他走在第一队最后面，离自己不算太远。他好像知道我是谁，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是不是就是长得像而已呢。那为什么偏偏就在今天，在这个约定的时候，才出现在这里，都是巧合吗……
（六）
张瑶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下午，毕业当天，她和他漫步在大学校园。张瑶温柔地看着这个心动男孩：“我们要分开了，说好的，你每个月都要来看我。”
男孩笃定地点点头：“那当然，虽然我们相隔很远，但如今交通便利，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张瑶暖暖一笑，却有些伤感：“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呢？”
男孩疼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么急着嫁给我吗？”
张瑶嗔怪地说：“还不是你这两年没脸没皮跟着我，缠着我嘛。快说吧，给你一次机会。”
男孩想了想，郑重地说：“三年后，在我们相识五周年那天，我们一起去那个我们一直想去的地方，我在那里向你求婚吧。”
张瑶脸上露出神往之色：“嗯，神玉峰，我等着。那一定会是个浪漫的日子吧！神灵会保佑我们幸福的，对吗？”
男孩握着女孩光滑的柔荑：“会的，我会给你幸福，我们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哪怕短暂分开，但只要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多远我们都会在一起的，等着我。”
……
（七）
“继续出发，咱们跟上前面队伍。”领队催促着，张瑶思绪被打断，起身跟随着王凡，继续登山。
山脚下到处都是花草树木，过了半山腰，就仅剩下一些苔藓和低矮的灌木了，多数地方都是裸露的岩石。上山的道路上，岩石太过光滑和坚硬，只有前人开凿出台阶一样的路，指引着大家继续上山。
“从这里上去，就到山顶了，基本安全，不过大家也要小心点。”领队指着山路提醒大家。正当他准备前行时，一阵风吹来，大家都下意识缩紧脖颈，哪怕今天艳阳高照，毕竟是西南山上的冬天，冷是必然的。
“好像下雨了。”有几个女生感受到风中夹杂的雨丝，小声嘀咕着。刚开始还不太确定，仅仅两分钟后，雨更加明显了，周围的岩石上已经挂上了几点深色的印记。
这时已经有几个害怕路滑，担心感冒的人打退堂鼓了，他们相约返回，打算等天晴了再来。
“小瑶，要不我们也回去吧，这么冷，下雨路也不好走。”王凡劝着张瑶，张瑶下意识往前方队伍看了两眼，那个模糊的身影还在，她说：“没事，雨不大。”
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毛毛细雨，天气预报也显示是晴天，说不定走着雨就停了。可继续缓慢行走半小时后，雨却越来越大，风声在脚下的树林间狂吼，雨滴从沾衣欲湿变成了黄豆大小，一颗颗打在岩石上，发出铿锵的撞击声，气温随之骤降，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森然的寒意。
“队长，现在是不是该返回了。”大家都觉得雨不会停了。领队知道来此一趟不容易，眼看山顶近在眼前，就这样回去很可惜，但万一等会儿雨势更大更麻烦，无奈地宣布返回，众人哪怕不甘，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下过雨的下坡路湿滑难行，大家只得缓慢地依次沿着狭窄的来时路返回，雨越来越大，众人越来越焦急。几个女生过于缓慢，大家不停催促。好不容易有个女生安全走完了最陡峭的山坡，一群人一拥而上，想抢位置爬下去，一时间，光滑的岩石前乱成一团。
“大家别急，一个个来！”领队的话遏制住了大家的惊慌，不过大家下山的速度仍旧很慢，一次一个人，就意味着山上的人只能继续淋雨。
（八）
钟明站在上面并不惊慌，尽管身上也被淋湿了，相信只要等着，就早晚会轮到自己。
不过他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环顾四周，他在寻找那个女孩的影子，最好她已经下去了，如果还没走，就会和他一样在山上淋雨。让他失望的是，下山还没轮到她，在下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她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马上就要轮到张瑶了，已经下去的人准备接住她，上面也有两个人拉着她，将她的身体慢慢放下去。可就在张瑶靠近岩石台阶时，突然哗啦一声，那块岩石松动，突然垮塌下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岩石从山上裂开一大块，倒塌下去，幸好下面的人躲避及时，没出现什么意外。不过还没来得及下去的人已经没路可退了。
这惊险的一幕，让所有人不禁为她捏一把汗，张瑶在几个同伴的搀扶下，回到岩石上休息。下山的岩石路已然垮塌，大家都知道上面的人已经无法从这条路返回了，硬跳下去这高度是送命的。
现在包括一个领队还剩下十个人，大家只能等待救援，偏偏这时候手机信号中断，领队冒着风雨对下山的人呼救，声音被风雨声吞噬了大半，下方传来另一个领队的回声，说是叫人回来救援。
（九）
光秃秃的岩石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大雨直接落在每个人身上，冷雨渗透进衣服里，带来阵阵冰凉的刺激。
钟明看着这里有九个是男的，只有张瑶是女人，这会儿每个人都在冷雨中瑟瑟发抖，雨雾遮挡着他的视线，无处遁逃的人呆呆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淋湿身体。
王凡仍旧站在张瑶身边，他试图抱住张瑶，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硬地直哆嗦，冰冷刺骨中，他自顾不暇，毫无办法。
只有钟明感觉自己的寒冷会轻微一点，他身上还穿着一套夹克衫，防水且暖和。刚来是他还后悔是不是穿厚了，现在觉得恰好用得上。看着冻得脸色发白的张瑶，钟明顾不得许多，小跑着过去，突然脱下这身外套，直接披在张瑶身上。
张瑶本来正在冷雨中强撑着，双手环抱，目光萧然，看到这个朦胧的身影，身体忍不住摇晃了一下，但因为太冷，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多了这件衣服挡风遮雨，寒冷驱散了少许，身体也在逐渐找回控制权。
外套就像是防洪堤坝，脱去之后，寒气便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寒冷瞬间就袭遍钟明全身，甚至要渗透进入身体的细胞里，他咬着牙原地跳跃着，想以此来维持体温。
“喂，你干嘛？”王凡后知后觉看到钟明送衣服的举动，很是奇怪，他的声音也引起了其他同伴的注意。王凡也在瑟瑟发抖，但对靠近张瑶，貌似献殷勤的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没，没有，就她一个女孩子，怕她冻坏了…”彻骨的寒冷下，钟明口齿不清地解释着。
王凡哪怕不大情愿，但毕竟女友因为这件厚衣服，不再那么冷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其他人也自然能理解他将衣服给这里唯一的女子这种行为。
（十）
突然，山边岩石再次裂开，有更多垮塌的石块碎裂滚落下去，大家都感觉到脚下在震颤，只能后退远离危险地带。
雨势不减，大家都慌乱地往上山路上奔跑，紧迫的时刻，都跟着领队跑着，钟明也奔跑在队伍中间，离危险越来越远。就在来到另一块大岩石上时，他回过头，却看到张瑶在最后面，身边的王凡正在用力拉扯，但行动很慢。垮塌的岩石就在她身后，裂痕还在继续向她延伸。
“喂！你疯了！快回来！”当领队看到钟明往山下跑，感到很不可思议，连忙劝阻，但钟明已经下去了，头也不回。
等他到了山下即将垮塌的地方，不由分说抓住张瑶另一只胳膊，和王凡一左一右将她拉扯过来。多一个助力，他们总算跟上了前面的步伐，刚离开岩石边缘，就听见轰隆一声，张瑶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又垮下去一大块。
来不及后怕，三人奋力往上跑着，前方的山路仍是凿出的台阶，他们沿路上行大约二十分钟，总算离开了危险区域。
这时候雨势渐小，他们停下脚步，站在这里大口喘气休息。在奔跑中产生的热量，至少让他们当下不觉得冷了。
“刚才谢谢你了，兄弟。”王凡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多亏钟明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相助，才躲过一劫。钟明略微点头回应，他留意到张瑶看着自己，眼波流转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转过头，不去看张瑶的眼睛，望着上山的路说：“现在安全了，我们跟上前面队伍吧！”说完，他就继续上山。
没走几步，就听到张瑶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张瑶走过来将衣服递给他，眼里挂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谢谢你。”钟明接过衣服点头说了声不用谢。
（十一）
三人一前两后加速追赶前方的同伴，按说沿着这条路，就能看到一些痕迹的，可他们却什么都没看到。他们越走越惊慌，到底是走岔了道，还是发生了意外，不得而知。
此时他们离山顶已经不远了，本想上山顶去看看，一阵凛冽的大风阻挡了来路，让他们只能躲在附近几块岩石后面。
山间气候变化无常，顷刻间，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气温足够低，雪落地不化，越积越多。本来三人停下脚步寒意就上来了，附着在身上的积雪，也在一点点夺走他们的热量。
钟明知道现在没办法上山了，更别说找队伍，便告诉王凡和张瑶，现在最好在附近寻找一处能遮挡风雪的地方。
神玉峰山体很大，在靠近山顶的地方也有广阔空间。钟明一边前行探路，一边留意着不远处的王凡和张瑶。前行大约五十米，他突然看见山边的岩石上，有个一米高的黑洞，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十二）
洞内风声不断传来，说明山洞是空旷的，里面应该有空间，钟明拿出打火机，看到一个山洞，里面空间可容纳十多人。
他进入洞内查看了一番，确定里面是安全的，就出去将张瑶和王凡都叫了进来，有了这个暂时躲避风雪的地方，至少能保证不会太冷。
身处黢黑的山洞，三人都本能有些恐惧，便都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至少那里有亮光渗透进来，而靠近洞口，却又有刺骨的风刮着，又让人不得不退后。
看到张瑶受不了冷风，目前也没办法堵住洞口，钟明就坐在最外面，尽量挡住一部分风，洞内的风势和风声顿时小了。钟明穿着不透风的夹克衫，仍旧感到寒冷，他强打起精神，将自己幻想成挡风遮雨的磐石，努力为张瑶遮住冷风。
“你，不冷吗？”张瑶那轻柔的声音，带着立体声效果从洞内传来。钟明轻轻摇摇头，继续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王凡的声音也传过来：“你别光关心他，我也冷的。”张瑶却没好气地说：“人家在洞口帮我们挡风，不然你能坐得安稳？”王凡轻哼一声，即使不服气，也不再吱声。
看着在洞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钟明，张瑶有些不忍，劝他进来，他却如没听到一样。张瑶无奈，只好拿出包里那件御寒的衣服，准备递给他。钟明这时突然站起来了。
“好像风小了，我出去看看。”钟明没有回头，说了一句就出去了。他猫着腰出了洞口，外面风小了，雪还在下，毕竟落雪时间不长，积雪不厚。他随手抓起一根枯枝，准备用做登山杖，继续去寻找失散的同伴。
但直到他走到刚才上山那条路时，才发现上山的路覆盖了一层积雪，山路变得湿滑，此时登山很危险，只能在这里等着。
返回到洞口，就看到张瑶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张瑶幽怨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十三）
钟明内心狂跳了一下，他还记得那年和他分开的女子，曾经也有这样的表情。他用力握着那根枯枝，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波动，挤出一个笑容：“我刚过去看路。”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怎么也爬山，还偏偏选这个时候。”张瑶追问着。
“没有，就是想来爬山而已，不过倒霉，遇上这鬼天气。”钟明用随意的语气说着。张瑶脸上已经挂着一丝怒意了，正要接着问，却听到身后传来王凡的声音：“聊什么呢？”
张瑶皱着眉，钟明解释说：“我们在说那边没路了，要暂时呆在这儿，等待救援。”王凡轻叹着说：“早知道就不来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挨冻多久。”
张瑶目光落在钟明落寞的脸上，郑重地说：“我在几年前就说过，今天我一定会来的。”王凡有些疑惑，玩味地说：“哈，我媳妇对这山有执念吧！问你也不说。好吧，既然一定要来，我只能陪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他在张瑶身边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钟明不再看他们，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去找点枯枝，点一堆火可能会暖和点。”钟明是从手上枯枝做的登山杖得到启发的，这山多数地方是岩石，不过附近却能找到一些枯枝败叶，如果收集起来烧火取暖，漫长的寒天，或许不会那么难熬了。
钟明刚才拾起枯枝的地方，就有几棵树。严寒时节，枯槁的树枝会掉落满地，钟明连忙将那些细枝抱进山洞，跑了几个来回，就堆积了不少。
他正准备继续出洞捡，却一转身就和一个身体相撞，他看见张瑶被他撞得差点摔倒，他连忙伸手将张瑶抓住，她才稳住身形，捧着那几根枯枝落了一地。
“还是我来吧，你到旁边休息。”钟明不敢正视张瑶的眼睛，只是低头捡树枝。当他一路捡到张瑶身边时，突然瞥见张瑶手指在颤抖，指尖有鲜血渗出。
他赶忙将枯枝丢下，一把抓住张瑶受伤的手，连声问她怎么样，并迎着光查看伤势。张瑶有些惊讶，但没有抗拒，低声说：“我没事的。”
钟明小跑进洞里，拿出包里的几个创可贴，给她贴上了。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王凡看到了，不禁皱了皱眉：“小瑶，你小心点，万一受伤了我来处理。”他也瞪了钟明一眼：“我女朋友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钟明不理会王凡的话，将另外几个没用完的创可贴交给张瑶：“等会儿让你男朋友帮你更换。”他又对王凡说：“定期查看伤口，及时更换创可贴。”王凡却毫不在意：“管好你自己吧，我女朋友的事，我自会负责。”
（十四）
时间悄然到了下午五点多，阴天黑得特别快，如果不是积雪泛出白光，或许这里已经如同傍晚了。钟明趁着不算太暗的光，将收集来的枯枝，挑选出更干的柴和枯叶堆放起来，用打火机引燃纸巾。一点橘红的光，照亮了整个洞内。他将火种缓缓放进枯叶中，瞬间就烧了起来。
他小心呵护着这堆火，不时往火里丢入枯枝，火越烧越旺，产生的光和热，让人舒适。他下意识靠近火堆，寒冷慢慢被驱散。
他转头看着张瑶和王凡：“过来吧，这里暖和。”张瑶没说什么，王凡则大大咧咧坐了过来，有了明火取暖，他舒服地伸懒腰，向张瑶挥手：“过来烤火吧，别冻着了。”
三人便围着火堆，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也将被雨打湿的衣服脱下来烤，这样总算是不再担心着凉了。
夜色很快吞没了天光，没有星月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洞里燃着的火堆，就是唯一的光亮。
钟明细心照看着火堆，不时往火里丢一根枯枝，也会将附着的碳灰拨开，将潮湿的枯枝放置一边，烤掉部分水份再使用，避免产生大量烟尘。
尽管如此，还是有烟尘出现，三人有时被呛得咳嗽，熏得流泪。王凡偶尔会抱怨，让钟明小心点，但张瑶帮腔，钟明不回应，王凡也知道自己也未必能干好，只得闭嘴。
钟明本来还担心，该如何面对和张瑶在一起这个尴尬局面，她看自己的眼神，或时不时一句问话，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应。而这堆需要细心照看的火，倒是让他疲于应对，且无暇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王凡靠在石壁上睡着了，张瑶也昏昏欲睡，钟明看着地上的枯枝可能维持不到天亮，便举起一根燃着的火把，准备起身出去再拾些回来。
他刚起身却听到张瑶问他去哪里。钟明说拾柴，张瑶却有些扭捏地说：“我想上厕所。”
钟明只好让她跟在自己后面，等到了洞外，钟明领着张瑶来到了一块岩石旁边，他举着火把照亮旁边那块空地：“就那里了，你尽量快点。”说完，他扭过头去，让张瑶方便。
外面虽然没有风了，但依旧很冷，加上火把随时可能熄灭，他们不敢多耽误，等到张瑶方便完了，用旁边的积雪随意洗了洗手，就要跟着钟明进山洞去，不过火把光不够亮，前面的路有些看不清晰，他怕万一张瑶一脚踩滑会有麻烦，便伸出手，一把扯住了张瑶的袖子。
张瑶被这一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然后便顺从地跟着钟明一起前行，在前往洞口时，张瑶小声说：“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钟明不作声，只是低头用火把微弱的光探路，带着张瑶走着。张瑶没得到回应，继续说：“钟明，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别说是巧合，这一天可是你几年前定下的。”
钟明本来不想面对这个局面的，但却不得不面对了，他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好就行。”
他们已经走到了洞口，钟明站到旁边，把张瑶拉进洞去，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人关心你，疼爱你，我也会祝福你的，进去休息吧。我要捡柴去了。”
微弱的火光照在张瑶脸上，她眼里有些酸楚，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叹息一声，钻进洞里了。
钟明举着火把在外面捡枯枝，这附近有几棵大树，加上积年累月留下来的枯木，有很多可以当柴火的东西，他一会儿功夫就捡了很多，洞内面积不算大，堆不了太多，他只能先捡够能用到明天早上的量。他也相信，明天一定会有人来救援的，只要现在保证自己安全就行了。
等忙完这些，钟明看到他的腕表上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此时万籁俱静，天空和大地都被黑暗包裹，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那一点火光。他此时也感到了困顿，现在该做的都做了，也打算去洞里休息一会儿，以养足精神，应付明天的事。
走进山洞，见王凡躺在地上睡得正香，张瑶也靠在石壁上，钟明走进来她没有丝毫反应，看起来应该也睡着了。钟明将柴火添加了不少，没一会儿，火就烧了起来，整个洞内都很温和，他也靠在石壁旁边，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十五）
钟明是被一些奇怪的声音闹醒的，尽管他困得倒头就睡，不过毕竟处于这样野外的环境，不得不保持必要的警觉，在那些声音出现的时候，他一股脑坐了起来，瞬间就恢复了清醒，看火堆还在烧着，他身边两人还在睡，便将注意力放在外面。
洞外很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听得明白，那声音从空旷的山间传来，由小变大，刚开始像是鸟叫，随后发觉鸟叫没那么浑厚，接着又是沙沙的脚步声，这声音已经到了山洞附近。直到听见有动物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他才后知后觉，可能是野兽。
那脚步声很是密集，显然不止一两只，钟明不出声，等野兽过去就好，可它们已经嗅到了里面人的气味，来到洞前，用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洞内，摇曳的火光闪动，照出野兽的形体，是一群狼！
现在还想掩盖人的气味已经晚了，那群狼守在洞前，根本跑不掉了。狼王站在靠后的位置，轻轻叫了一声，就有两头壮硕的狼来到洞前，它们半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慢慢靠近洞口。
钟明困意彻底消退，手里握紧了一根树枝木棒，对准洞口，应对随时可能钻进来的狼。他伸腿踢了身边的张瑶一脚，张瑶睡眼惺忪地看钟明摆出的架势，还没询问怎么回事，就看到外面的野兽，她张大嘴巴想叫出声，却在钟明的提醒下忍住了，并极力保持镇定，把身边仍在沉睡的王凡也叫醒了。
觉察到危险的王凡，吓得手脚哆嗦，他下意识蜷缩到了角落里不敢动。钟明盯着洞外，对王凡说：“过来帮忙，把火点起来。”
王凡本能害怕，但也知道现在要集中力量赶走群狼，就将洞内放置的柴火一根根丢进火堆里，火烧得更旺了。
钟明捡起一根引燃的粗壮木棒握在手上，慢慢伸出洞口，他警惕看着外面，那两头狼看见火光后，果然后退了两步，他又将火把朝前伸了一些，用力挥舞了几下，火苗呼呼作响并闪着光，那狼似乎有些害怕而退缩了几步。
不过等他将火把收回来，狼群又拥上来了。钟明知道狼怕火，可一旦没有火了，它们就会靠近。如此周旋，等到木材烧光，狼群就会直接冲进来，将自己这几个猎物吞掉。
想到这里，他看到还在往火里添柴的王凡说：“省着点，用完就没有了。”王凡因为紧张机械地添柴，钟明提醒才让他放慢动作。
钟明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守在洞口，他抓起几根燃着的木柴堆放在洞口，烧起一个火堆，那两头一门心思想冲进来的狼，显然被火阻挡，急得在洞外嚎叫，就是不敢进来。
就这么僵持了大约半小时，狼似乎没有了耐心，狼王嚎叫一声，仿佛是鸣金收兵，群狼退去，没一会儿，外面就看不到狼的踪影，只剩下雪地里一堆凌乱的脚印。
（十六）
钟明如同突然瘫痪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火把摔落，撞出一团散乱的火星。他这时候才发现身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喘着气，似要拼命将身体内的恐惧、胆怯、霉运一股脑呼出去。
王凡和张瑶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同样靠在石壁上，为刚才摆脱危险而庆幸。
张瑶看出钟明的疲态，稍微休息过后，不顾王凡埋怨的眼神，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钟明。钟明没有接，张瑶也不多说，直接拧开瓶盖，将瓶口对准钟明嘴唇缓缓倾倒，那水一接触到钟明嘴唇，就立即将他压抑在心里，几乎遗忘的饥渴感调动出来。刚才和狼对峙，他已经口干舌燥，有了水，他本能地张开嘴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一大瓶水他一口气灌进去大半，就在他忘乎所以即将喝完时，却听王凡不冷不热地来了句：“省着喝，水可不多了。”
这句话让钟明强行闭上嘴巴，张瑶又劝了他几句，他尽管说不出话，还是摇摇头。张瑶瞪着王凡：“人家费那么大力气救我们，现在我们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吗？要你在这里瞎说。”
王凡听了也来气：“少来，他也是在救他自己，我就不相信狼来了，他不驱赶，你也别把他说得那么伟大。”。
“你...…”张瑶真的生气了，他指着王凡大声喊叫着：“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救了我们，不指望他还指望你吗，躲在角落，动都不敢动，狼走了，你就出来逞威风。”王凡被张瑶这句话气得说不出话，身边也颤抖着快要发飙了。
“你们别吵了。”钟明渐渐恢复了力气，出言阻止争吵，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瑶说：“他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自保，救你们也是顺带的事，现在我们最好是团结起来，先渡过难关吧。”
钟明的话让王凡找回了点面子，他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而张瑶眼里却闪烁着泪花，对钟明不帮自己的言辞，她有些不满，但明白他的意思，也沉默了。
一场折腾，三人尽管都很疲倦，却不敢闭眼，而是强撑着。钟明看着燃着的火堆，心里还是不踏实，他知道狼群很可能只是暂时离开，说不定等到火熄灭后，它们会卷土重来。
于是，他将火堆里的木柴抽出一部分，尽量省点烧，应该能撑到天亮。
（十七）
漫长的一夜，在提心吊胆中结束了。钟明小憩一会儿之后，从洞口望向远方的天边，见依旧乌云漫天翻滚，不见天日，前方深色的山体背景下，有洁白的碎屑降落，又下雪了。这样的天气，倒着实让人郁闷。
柴火即将烧完，他确定昨天突袭的狼群没在了，便慢慢爬出去。继续捡拾地上的枯枝。这时张瑶也出来了，她想帮忙却因为手上有创可贴被钟明阻止，她说：“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吧。”
钟明低头捡着柴说：“先等，说不定救援队就来了。”张瑶担心地说：“这些树枝烧完就麻烦了。”钟明也想到这个问题：“再等半天，等不到就继续登山。”
他望向山顶：“我总觉得那里应该有路，他们几个说不定已经跑出去了。”他说这些，心里也没底，只想现在和领队那些人汇合，人更多，就总有办法出去。
回洞后他放下了枯枝，盘算着这些柴能烧到中午，附近能烧的东西本就不多，一夜就烧完了，想到下午可能还会冷，他开始计划爬上山去看看。
他拿起一根结实且细长的木棍，想以此防身去山顶。张瑶听说他的计划，也想跟着，王凡却不情愿，说最好还是先等等，救援队今天会来，守好洞就好。
张瑶看他一副懒洋洋不想动的样子，责备地说：“你走不走，万一救援队没来，你是想等死吗？”王凡也有些怒气：“我就想不通，你怎么时时处处都在帮这家伙，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张瑶听完，突然尖叫一声，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劈头盖脸朝王凡打过去。
她毕竟是弱女子，直接就打偏了。钟明一把抓住张瑶握木棍的手，让她别冲动：“你们小心点，就呆在这里吧，我随便看看，等会儿就回来。”
张瑶不服气，还是强行要跟钟明出去，等钟明走出洞口，看到身后跟着张瑶，她此时眼睛有些红，就说：“你们别动不动就吵，好好的行不行。”
张瑶不悦：“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钟明却继续劝着：“既然我们都困在这里，应该想办法离开，可没有精力在这里斗气。”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也好，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回去。”钟明知道她肯定想问从前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直接说：“要不要回去随便你，我只是劝你最好呆在洞里。”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上山了。
张瑶看到了钟明决绝的离开，只好回洞等他。不过这时候她心情烦乱，不仅想到从前的感情，也在烦忧钟明的安危，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昨晚那沙沙声又出现了，她一个激灵从石壁上坐起来，王凡也同样紧张……
（十八）
上山的路已被冰雪覆盖，光滑难行，好在是前人开凿出来的的台阶，小心慢行没太大问题。钟明便矮着身子，拄着一根木棍往上走。他们所处的半山腰的位置，离山顶也不过几十米的海拔高度，要上行约两百米，不算太远。
爬这样的山他有些吃力，他咬牙坚持着，用了将近半小时，他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前方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山顶，一条在他左边。
他仰望着通往山顶的路，想到三年前第一次看到关于神玉峰的传说，到山顶就能听到神的召唤，和神对话，得到神的祝福。那时，他只想和心爱的女孩，一起站在山顶上，让神见证他们的爱情。而这时，山顶近在眼前，可心爱的人和他渐行渐远。那么，这山顶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不过是往事的了结吧，完成自己的执念，和往事告别，开始全新的生活。
不过，他骗不了自己，其实他也隐隐有些期待，他觉得或许来这里登一次山，神灵会保佑自己和心爱的女孩重逢。而事实上，他等到了，只是没有惊喜，只有无限的感叹和无奈。
他不愿再想，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着左边那条路上分明有几个脚印，下了几小时的雪，地上的印迹大都被积雪覆盖，但还是能在雪地上看到几个明显的脚印凹痕，这是下雪之后留下的。那么，可以断定昨天上山的七个人，肯定就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
他便走上了这条路，路边怪石嶙峋，石头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在岩石中间，形成了这条他正在走的天然的小路，他走了约三十米，脚印消失了，前方是悬崖。
他朝悬崖望去，见悬崖下方约五十米的地方，是另一座山的山顶。山顶上有条路，可以通往那山顶上的山林。他想，如果他们从这里跳到那座山上，再从那条山路上下去，就脱困了。但他们又是怎么过去的呢？
他在悬崖旁边观察，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闪过一抹红色。他看出那是一块红色的布条，走过去就看到那里拴着一根绳子。
钟明抓住绳子轻轻拉了一下，下方几十米都被拉动了，一直延伸到下方另一座山顶。这时他总算明白了，那块红布条是离开的人专门留下，用来提醒自己的，方便他一眼就能发现。而绳子就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方式。
钟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赶忙返回，想尽快把张瑶和王凡叫过来，只要他们从这里爬过去，就得救了。
（十九）
他沿着来时路返回，刚到台阶时，突然听到他们躲避的洞口处有异动，他听出是昨晚狼群的声音，立马减慢了速度，猫着腰躲在旁边观察着。
一群狼正围在洞口，两头狼试图往洞内冲去，洞里面不时伸出一根带火的木棍，往外面捅，狼被逼退后又继续冲。狼王仍站在后面，一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样子。
钟明越看越焦急，根据昨晚的经验，这样抵抗狼的攻击是颇费力的。当时是趁着夜色，又有足够的柴火来驱赶它们，何况当时还是三个人，哪怕另外两人没发挥实质性的作用，至少心理上，会因为有伴给自己壮胆。现在里面就只有王凡和张瑶，一个弱女子，一个没经验的任性家伙，被这样围着，还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住。
洞口传来女声的尖叫，钟明还远远看到一只胳膊伸出来，手里拿着带火的木棍，那是张瑶在尽力抵挡洞口的狼，王凡也在洞内咆哮着操起木棍击打，他们想这样把狼群赶走。只不过那些狼和昨晚不同了，它们是铁了心要攻进来，就在钟明不知道怎么办时，那狼王又叫了一声，另外几头狼一拥而上，它们是打算一鼓作气，将洞内的猎物拿下。
钟明也想上前帮尽快，但他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山洞的庇护，被狼群发现，就马上会被狼围攻，直接被撕成碎片。他本想先埋伏起来，伺机而动，但眼看两人已经招架不住，只要钻进洞一头，就会彻底被狼群攻陷。
事不宜迟，钟明摸出那把用来开罐头的刀，想不到这时候派上用场了。他没时间多想，手里攥着刀把，轻轻绕过台阶，始终藏身在岩石后面，小跑着接近狼群。他万分焦急，在内心里喊着：张瑶，一定要挺住......
或许因为狼群正在全力攻击山洞，对周围的动静还没有察觉。他躲在狼王身后的岩石背面，用力握了握刀，深呼吸一口气，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
狼王正高傲的闭着眼，等待胜利果实，却万万没想到，身后猛然冲出来一个人，猝不及防地将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它的脖子里，疼痛感袭来，它咆哮着咬住了钟明的胳膊，钟明感觉到钻心的痛，但他顾不得许多，拔出刀又换了个位置插进去，如此往复了好多次，那狼王每一次被刺入的哀嚎越来越小，直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殷红的血染红了白雪覆盖的大地。
刚才和狼王搏斗，钟明侥幸赢了。他已然筋疲力尽，但还是强撑着，握着刀的手抖动不止，他此时如同野兽般咆哮着，那几头本来进攻洞口的狼，也感觉到情况不妙，回过头看到了头领被杀死，当即停下了进攻。也都悲鸣着朝钟明围过来。不过，它们盯着钟明看了几秒钟后，或是他的咆哮声可怖，甚至感应到了他身上的杀气，便都飞快跑开了。
狼群顷刻间就散去，只剩狼王的尸体，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钟明也如一尊雕像般挺立着，不过他眼神呆滞，双目无神，几欲跌倒。
几分钟后，他眼神恢复清明，但依旧无神，在摇晃之间，手里带血的刀没入雪地，他也如烂泥般瘫软下去。
（二十）
在钟明即将倒地时，一个瘦弱的身体支撑着他，随他一起倒地，有了张瑶的身体缓冲，他摔得不那么疼了。
钟明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只是残存着一点神智，去感应外界的动静。他听到了女声在他耳朵抽泣着：“阿明，你千万不要有事，要挺着。刚才是你救了我，现在你只管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你，保护你。”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心都颤抖起来，不过现在他怎么都动不了，他只是觉得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也会让他难受的哭声。
张瑶的哭声没有停止，还在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想不到你还记得，还保护我，你是心里一直都有我的，对吗？所以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你也来爬山了。”
钟明知道自己身体能动，不过他仍然说不出话，只能继续听着张瑶在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的原因吧，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他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抚摸着，那温暖的触感，很舒服。
他想醒来，想睁眼看看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多想和她倾诉离别之苦。他也不想醒来，他怕万一这是个梦，醒了，一切又会成空。
钟明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刚走入社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年轻有为，能力出众，得到了公司的赏识，提拔重用指日可待。唯一不如意的，还是感情问题。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女友不在身边，两人保持异地恋。上班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其它，而下班又是不停煲电话粥。按照之前的约定，每个月他都会抽周末放假时，奔赴女友工作的城市，来一次浪漫的约会，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
那天，两人携手游玩过后，在饭店里，钟明说：“要不，你到我的城市吧！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多好。”
女友笑着说：“我也想啊，不过现在我在这边也发展地挺好，现在呢，我们还是事业为重，只要我们心里有彼此，早晚都会在一起的。”
钟明有些无奈，但只能接受现实。这时候，眼前的电视里，恰好出现了神玉峰的模样，两人都看着这座山，默默想着当时的约定。
距离终究还是将他们拉远了，工作越来越忙，联系也少了。那次钟明因为出差加班，连续两个月没有去找女友。本以为女友会责怪，却只是听女友说她也很忙，没关系。
好不容易熬到了春节假期，当他兴冲冲来到女友公司楼下，他没提前打招呼，买了一束鲜花等在门口，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可他却看到她和另一个男子有说有笑地上了豪车。
电话里的质问，换来了她的敷衍，说就是个普通客户，还责怪他多管闲事。于是长期没有沟通联络的矛盾爆发了，电话里的争吵，两人的互不理睬，在沉默三个月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分手了，钟明却没有轻松，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思念，每天都用工作麻醉自己，并煎熬着度过每一个梦醒时分。又过去了一年，他看到女友晒出了和新男友的合照，打破了他所有幻想，他狠心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两人的感情就此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后来，他尝试了一次恋爱，但无疾而终。因为那种心动的感觉，他再也找不到了。他脑海里时常闪现出那个远去的倩影，时时呼唤着她的名字，去慰藉自己空虚的内心。浑浑噩噩过去两年，这个大家一致看好的大有前途的青年，却最终在庸庸碌碌中，黯然离开。
他决定振作起来，和往事告别，找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他无端想起曾经的约定，就打算还是到那一天去登一次山，完成心中夙愿，在本是求婚的现场的山顶，和过去的感情，还有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
（二十一）
钟明迷迷糊糊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山洞外面的石壁上，他感到有双温柔且温暖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视野越发清晰，张瑶坐在面前，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
“你可算醒了。”张瑶眼里露出一丝欣喜。
钟明有些恍惚，他感觉到眼前是曾经那个女孩，眼里满满都是自己，会看着自己会心一笑，他便情不自禁想抚摸女孩的脸，可还没伸手就感到手臂隐隐作痛，手还抬不起来。
他瞥见手臂上缠着一块布来护住被狼咬的伤口，而产生的痛感让人清醒，便用尽量轻描淡定的语气说：“我没事了。”然后继续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张瑶。
张瑶却不管钟明的态度，自顾自地说：“我刚费了好大劲，才把昏迷的你拉到这边来的。”钟明内心有些动容，但不想表露，仍是老僧入定的模样。
张瑶笑了笑：“刚才你睡过去，还说了好多梦话呢，叫我的名字，说什么，瑶瑶，不要离开我......。”钟明心里掀起了一丝波澜，强忍着睁眼的冲动，在半闭的眼睛里，看到张瑶浅笑望着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对吗？其实在山脚下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张瑶表情激动。“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来这里，就是感觉会有奇迹出现，好像有什么在这里等我。冥冥中有神明在指引着我。”她越说越是激动：“现在我知道了，我会遇到的奇迹，就是你。”
钟明听了，内心狂跳不止，手也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不能乱了方寸。
他眼睛仍就没有睁开，张瑶继续说：“我还想告诉你，其实这几年，我过得不好，那年我确实是被几个客户缠着，但为了业绩，我不得不陪着他们，不过我可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她又深深叹气：“后来，你对我不冷不热，让我很失望，那段时间我也确实太忙了，冷落了你，最终还是让我们分手了。”
张瑶轻轻握着钟明的手，钟明睁开眼睛，想用力挣脱，张瑶却牢牢抓住，并依旧定定看着他说：“如果我们重新开始，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山洞内有咳嗽声，张瑶陷入了一阵茫然。钟明挤出一丝笑意：“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已经有了新感情了，好好珍惜吧。”他望着那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顶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阳光初现，他那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钟明胳膊仍有些疼痛，体力恢复了少许，咬牙站了起来，对张瑶说：“王凡醒了，等你去照顾呢，咱们快点恢复，等会儿我带你们下山。”
听到下山，张瑶脸上露出笑容，钟明从未骗过她，问了声：“真的吗？”看到钟明点头，她又陷入了黯然，嘴里喃喃细语：“就这样下山了吗？”
（二十二）
王凡在和狼的搏斗中筋疲力尽，等到狼群离开，他也体力不支，躺着休息，后来睡着了。
此时洞里的柴火全都烧完了，钟明告诉他们在山上的发现。王凡听了很兴奋：“我就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上了山就不见了，肯定还有出路。这地方我呆够了，现在就出发吧。”
张瑶却否定：“我们要不再等一下，恢复体力再说。”张瑶看着钟明，露出担忧之色：“钟明刚才和狼搏斗，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王凡却说：“这点伤看着不严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看还是抓紧时间下山，不然等狼群又来了更麻烦。”张瑶据理力争：“人家为了我们才受伤的，血都还没完全止住，万一下山没抓稳，摔下去怎么办？”
王凡一听就火了：“你怎么就知道关心他，难道非要我们都跑不出去，死在这里你才安心吗？这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帮着他说话！”他好像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们应该是认识吧，我刚在里面，别以为我睡着了，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好像还挺深情的嘛。”
“你胡说！”张瑶没有太大底气反驳，不过还是为王凡的话而生气。钟明怒视着王凡：“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要怀疑你女朋友，她这么好的女孩子，能选择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道珍惜。”他一直都是平静和善地对待王凡，这是头一次说出狠话，王凡难免有些心虚。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我要怎么做自己清楚，用不着你这外人来指手划脚。”
他的话刚说完，钟明就抓起一根木棍朝王凡砸了过来，王凡刚尖叫出声，木棍就停在他头顶一根手指长的位置。旁边的张瑶也反应不及，看得呆了。
钟明死死盯着王凡：“老实说，你女朋友很不错，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追求她。”他冷笑一声：“如果我想怎么样，你根本就阻止不了我。在这山上，如果我把你打死了，说是意外死亡，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对吧！”钟明露出玩味的笑。王凡表情惊恐，这是除了两次遇到狼之外，又一次感觉到恐惧。
“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奉劝你好好对待你女朋友，不然，以后我也不会放过你。”他缓缓松开手里的木棍，木棍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王凡继续说：“你问我和张瑶什么关系是吧，我告诉你，我们刚认识，我和她很有缘，我把她当成我的......”
钟明看着张瑶，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绪，嘴里挤出两个字：“妹妹。”说完，他转过身去，身体不断起伏，好一会儿才调整好状态。
张瑶眼里的泪水也在打转，她忍着哭泣的冲动，那两个字一直在她心里回荡：妹妹，妹妹......
（二十三）
经过一番震慑，王凡也老实了。钟明说：“王凡说得没错，我们现在还没摆脱危险，现在要尽快下山，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吧。”
他们三人简单吃了点零食充饥，钟明查看附近暂时没什么危险，就带着两人上山去了。
雪后天晴，但化雪时更冷，他们却因为找到了下山的路不再担忧，反而兴奋不已。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他们行走在这湿滑的上山台阶路上，钟明走在前面带路，王凡在最后，两人保护着中间的张瑶。
用了大概半小时，他们来到不久前钟明来到的路口处。抬头能看见眼前的路通向山顶，张瑶有片刻恍惚，她下意识看了看钟明：“听说山顶上有神明，去那里就能得到神的保佑，我们能上去看看吗？”
钟明木然，这是他三年前就期盼的时刻，如果一切按照当时的情况演绎下去，现在他和爱人已经站在山顶，接受神的祝福了。但造化弄人，物是人非，他们终究没有走到那一天，却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钟明停顿了少倾，便说：“赶时间，没空了。”他也不等张瑶多说什么，就直接走向左边的小路。
这次，王凡难得和他意见一致，也要张瑶快点走。张瑶轻叹一声，跟着他们走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悬崖边，下方几十米就是另一座山的山顶，山顶上的那块平地能看得清清楚楚。王凡兴奋地拍手：“我们终于得救了！”他走到张瑶身边：“小瑶，这就下去吧。”
他想了想又笑着说：“哦对，问问你哥的意思，看他怎么说。”他带着几分调侃，“你哥”两个字，口气有点重。
钟明不理会，抓住那根系在岩石旁大树上的绳子，将自己那件厚实的外套在地上铺开，用刀分割成很多布条，然后如编麻绳一样，将几根布条缠绕起来，编成一根更粗的绳子。他用力拉了拉，感觉还算结实，就来到张瑶身边，伸手将其套在张瑶腰上。
钟明看着发呆的王凡说：“你自己照样子编一个吧。”他边说边把张瑶腰间的绳子打上了结。
张瑶看着钟明一丝不苟的样子，内心涌起一阵温暖，她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而想到他们有缘无份，眼里的些许神采渐渐褪去，如一团炙热的火焰缓缓熄灭。
等到两人将绳子系到腰上，钟明对王凡说：“你先下去，把绳子拴在那根粗绳上。”王凡见钟明让自己第一个下去，有些犹豫，钟明厉声说：“别耽误时间了，我在后面保护你们，你先下去接住张瑶。”
王凡无话可说，将绳子套进下山的粗绳上，这样，绑在腰上的绳子就成了一个锁扣，只要抓紧绳子，这悬崖纵然陡峭，只要脚上踩稳突兀的岩石，就能顺利爬下去。
王凡拴好后就一步步往下爬。钟明将张瑶身上的绳子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后，对她说：“别害怕，也小心点。”他轻轻扶着有点紧张的张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张瑶眼圈有点红，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说：“我后悔了，我知道你还在乎我，如果这次难关过去了，我们结婚吧。”不等钟明有所反应，她一咬牙，就沿着绳子爬了下去。
钟明看着这个娇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也将绳子系在腰上，但还要等一会儿，他担心绳子承受不起太多人的重量。
十分钟后，王凡顺利下到旁边的山顶。张瑶也下去了一大半。钟明正准备扣绳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沙沙声。
糟了！狼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来了。
（二十四）
一群狼靠近悬崖边，对钟明呈半包围的态势。几头狼用犀利的眼睛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动作，它们就会围过来撕咬，后果不堪设想。
钟明看出来了，包围他的就是刚才那群狼，在他杀死狼头领后，这些狼短暂对他产生畏惧而退却，可等它们调整好，就又回来报仇了。
“钟明，你怎么还没下来，快点！”见钟明始终没动静，张瑶连连催促着。她停在半途，抬头看着山上，当看清楚有几头狼往悬崖下方张望，并发出嚎叫时，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上去帮忙的，只能大声呼叫，了解他的情况。
钟明无暇顾及其它，盯着狼群大声说：“我没事，你快下去，我马上就跟上来。”他声音带着紧张和兴奋，手里的刀也握得更紧了：“来吧，我要宰了你们这群畜生！”他大声吼叫着，是在极力给自己壮胆。
那群狼听见他的咆哮，大概是想到之前他杀死狼首领时的气势，一时不敢上前，还在与他僵持。
钟明也不敢动，他的注意力一半是防止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狼突然袭击，另一半是正在下山的张瑶，只要张瑶到了下面，一切都安全了，他就能专心对付狼。
时间过去了两分钟，对他来说，却好像比两小时还久。张瑶总算顺利到了山顶，钟明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大声说：“张瑶，你们快走吧，我随后就来了。”
王凡也劝着：“对，我们走吧，不要给你哥添乱了。”他说着，眼里露出轻松得意的神色，不由分说准备拉着张瑶离开。
张瑶知道他的私心，一把甩开王凡，对着山上说：“我要看你下来，你不下来，我就不走。”
钟明看她铁石心肠的样子很着急：“你们快走，我怕这群畜生冲下来对付你们，快走吧，我还能挡一阵。”
王凡听着就慌了，连连劝张瑶离开，却还是劝不动，无奈说：“那我去山下等你，你快点。”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山脚下跑去。
钟明见张瑶不为所动，继续劝：“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走。”张瑶说：“我就要看着你下来。”
钟明正准备回话，那等不急的狼一个健步朝他冲过来，他反应不及，被狼扑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下撞在山边的岩石上，可那岩石不太稳固，他的身体直接冲出悬崖，跟随着岩石，如一根圆木般往下滚去。
（二十五）
钟明的身体在下坠，悬崖边植被的阻挡，下坠速度会减缓少许，但终究阻止不了坠落的发生。
此时，他突然有种解脱的快感，就这么结束了吗？也好，这神山啊！也算给了我一个生命的答案。
他欲闭上眼睛，等待生命的旅程，在与大地的拥抱中结束。
可当身体滚落到张瑶身边时，他分明看到一张凄苦的脸，他的心像是猛地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痛苦得无以附加。
他才下意识往身边的阻挡物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一棵树木，身体总算停止了下坠。他紧紧抱着唯一能救他的这棵树，抬头看去，在头顶不到十米的位置，有一张哭泣的脸正看着自己。
张瑶身体几乎爬在山顶上的悬崖边，她想伸手去抓钟明，但这么远的距离，显然不可能。张瑶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悲伤和紧张，大声说：“阿明，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想办法拉你上来。”
钟明笑着摇了摇头，他眼神清澈，目光温柔，看向张瑶更是带着几分爱怜：“瑶瑶，不用了，谢谢你。”他所抱住的这根木头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时可能折断，然后坠下山崖。
张瑶已经泣不成声：“我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这么久了，还记得我。”
钟明依旧笑着：“我们就不用客气了，我救你，一直记得你，不是应该的吗？”
张瑶激动地眼泪滚滚落下：“我原以为你都把我忘了，那年，我不该任性，让我们分别了好几年。”
钟明说：“也是我的问题，我没有体谅你，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好好陪伴你，但不管怎么样，也不管过了多久，我的心里却只有你。”
张瑶一时无言，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眼睁睁看着那树不断弯折，钟明的身体随之摇摇欲坠。
钟明调整好一副笑容：“时间不多了，不管怎么样，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好吗？”
张瑶重重点头，已经说不出话了。钟明带着释然的笑，在树折断的时刻，大喊说：“那就祝你永远都幸福，记得有个男孩，曾经深深爱过你，也会永远祝——福——你！”
“不～”张瑶发出凄厉的哭声，在她的视野里，钟明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悬崖深处，而他的声音，却在岩石间，以及她心里回荡着，久久不息。
钟明仰望着天空，那深蓝的天空里，有一轮红日正在头顶上的神玉峰顶悬挂着，夕阳西下前，山顶上霞光万道，温馨而美丽……
钟明张开双臂迎向山顶的位置，那不就是我在寻找的神明么？对了，我祝福张瑶幸福，神明，你会保佑她的，对吧！
（尾声）
神玉峰被世人奉为神山，依旧每年都会迎接更多人到来，当地更重视旅游，管理越来越规范，三年前那次事故，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张瑶还是每年冬天，在这一天来到这里，他要登一次山顶，想面对神明，寻找一个答案。
山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头发，还有思绪。她望着天空，去感应苍穹之上，那神明的召唤。
“天神啊，三年过去了，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天空依旧是一片安静的湛蓝，冬季很少有这样的天气。
“天神啊，我感受到了他的祝福，好好生活着，现在也是算事业有成了。他告诉我要去寻找幸福，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其实离开他这几年我才知道，他才是我要找的，唯一的幸福。”
往事在冷风中一幕幕闪现，她潸然泪下，泪流不止。
……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这声音哪怕过了多久，也不会忘记。
不过，她不再害怕，眼看着一群狼来到山顶，将自己团团围住。
她脸上带着笑容：“也好，和三年前的你一样的结果也挺好。”她淡淡看着狼群：“你们来吧，带我去见他。”她闭上眼睛，等待狼群的袭击。
可奇怪的是，她等了半天，也没见狼扑过来，它们甚至友善地在她身前跳来跳去，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狼，还是狗。
一头狼抬头看着她小声嚎叫，并在他脚下扑腾了几下，就往前跑着，如此反复几次，张瑶才明白，这狼要引她去什么地方。
她跟着狼沿着一条没走过的侧方的下山路一直走着，竟然来到山脚下。几头狼朝山下望了几眼，又朝张瑶叫了两声，就跑回山林去了。
张瑶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有熟悉的身影正拿着喇叭对一群人说话：“各位游客，上面就是神玉峰，很美的一座山，传说爬到山顶，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可以得到神的祝福。”
游客笑道：“那导游先生你天天爬，得到祝福了吗？”大家都笑了起来。
导游说：“三年前我从山上摔下来，神明保佑安然无恙，我感恩。在此当了导游员，也是神山的守护者。那年被狼咬了一口，现在反而结识了一群狼朋友，这不很好吗？”
张瑶走到人群中，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人，瞬间泪流满面。
“咦，导游，你看，那边有个姑娘好像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怎么看着你哭了？”
“是吗？”导游想到今天这个日子，心里一颤，猛地朝大家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