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深沉的爱
文/丝楠
题记：我要保护你，用我微小的力量和羸弱的身躯，哪怕众人误解，哪怕众叛亲离。只因，你是我的女儿啊。
1
张三和王晓结婚了，领证的这天，张三拉着老婆的手激动地说，我终于有老婆了。
张三家在农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面朝黄土北朝天，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积攒。王晓去张三家中时，只有一间地震后残破的屋子，以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眼便能看完的家具陈设。进门处有一张与屋里摆设格格不入的新沙发，这是因为王晓第一次上门才临时购置的。
刚开始，面对张三单薄的经济条件和家庭背景，王晓父母是反对这门婚事的，但王晓很坚持，她有她的理由。
张三读书很用功，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为人憨厚老实。王晓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父母是普通工人。王晓自认自己是普通女孩，她不看重男孩家庭背景，只希望两个人能过日子，齐心创造未来。张三，便是她在那个时候遇到的正确的人。
生活彷佛有心成就这对年轻人。很快，张三所在单位，迎来一次福利购房机会，可以用比市场价低的价格购买房屋，双方父母各自凑了一半钱，拿下这套房作为婚房，这便成了两个孩子结婚的基础。房子在张三单位附近，王晓的工作地在八十公里开外的地方，为了方便王晓工作临时歇脚，王晓父母给她在单位附近买了一套小户型。
张三和王晓拿到婚房以后不久，张三便将其父母从农村老家接上来一起住。新婚的王晓像个女主人一样，精心布置着这个属于她和张三的小家，时不时买点绿植，时不时添点家当，她觉得温馨和幸福，未来充满希望。可由于工作地远，每天来回不是办法，渐渐地，王晓就基本一周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看到家里多了一些物件，那是公公婆婆添置的，有时买了花草装饰，有时是增添了柜子，她看到公公婆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隐隐有一点别扭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只渐渐感觉，这个原本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小家，有一点变化，她的角色从女主人变成了一个女孩子，而张三的父母，成了屋子的主角。她感到自己越来越不想回家了，很多时候住在了父母给她另外买的小户型里。
2
王晓妈妈李红看到女儿的样子，感到女儿受到了欺负，开始有了意见，她经常在张三父母面前，拐弯抹角地说，“这个房子大家一起买的，现在我们进屋的时候，竟好像客人一样。”
张三父母说，“哪有嘛，欢迎你们随时来。“俨然张三父母才是屋子主人的样子。
听了这话，李红开始在言语上挑刺，“你欢迎我们随时来，难道这房子不也是我女儿的吗？”
张三父母赶紧赔不是，“这是大家的房子。”结果总是越描越黑，毕竟房子里真正住的是张三和张三父母，嘴上话语的输赢并没那么重要，反倒显得李红小心眼起来。连王晓也跟着说，“妈，你这说什么呢？怎么住着方便就怎么住，结了婚都是一家人，咱们计较这个干嘛呢。”
张三父母也没什么态度，就是老实本分的人，越是这样什么也不做，越是弱势的样子。日子久了，对于李红的念叨，张三和王晓都觉得母亲有些过于计较，甚至还跟母亲吵起来。
“妈，你不能说出了钱买了房子，就必须要占着住才对。张三爸妈挨着张三也是合情合理的，可以相互照应，我工作不在那边，自然有时懒得在路上费工夫，就没回去。是我自己没有回去，不是婆婆对我不好。您放心吧。“眼看着妈妈为自己抱不平，王晓宽慰着妈妈。
李红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谁要让她不高兴，她是会骂人，且是很难听的话语，一句话八个脏词都不算多。
“妈，你骂人肯定是你不对了，他父母也没有招你惹你，再说，过日子是我和张三过，你这样说他和他的家人，非常不利于家庭和谐。”
“我不光对着你说，我对着他们本人还是这样说。”李红说得到，做得到，好几次和张三父母吵起来，差点干架的气势。张三看到自己父母受到挑衅，也跟着吵起来，一家人闹得乌烟瘴气。
李红心想，我知道骂人不好，可是他们家的人欺负我女儿，我就要和他们干到底。她怎么可以忍受，她嫁出去的是她从小到大的心肝宝贝，可不是赔钱货啊。出了钱买房，是让两个小孩幸福过日子，而不是专门让两个农村老人来享福的啊。一想到这里，李红一颗好斗之心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李红提醒女儿，要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别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王晓不开心地说，“妈，我这才结婚几年，你就给我念叨要防备着另一半，你说哪有这样教子女的。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小，狭隘，你说买了房我们没住成，那还有一间屋子，让你去住你却不住，你不住却又每天念叨，你这样太狭隘了。”王晓受不了母亲的念叨，用了一些尖锐的词语，把矛头直指母亲。
李红见女儿不明白，越说越来劲。一心帮女儿讨公道，现在却受女儿指责。李红心里憋着一股气，实在不是滋味，只想发泄出来，“女儿，你变了，自从你结婚以后，你就变了，以前我们母女俩还能说上体己话，现在你竟帮着他们家人来说我，他们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妈都不认了，你去认你的那个妈吧！”
每次争吵过后，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李红是一个普通妇人，除了一张嘴，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帮到女儿。现在，女儿不理解她。自从上次当着张三面骂了张三父亲，现在连张三也不给她留情面了。王晓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两个老人的交流，不做评判。
这些事，不久就传到亲戚朋友耳中，大家认为李红做得过分。李红的爱人认为她整天没事干，妇人之见，嘴上无德，听不惯唠叨的男人借着在外打工不回家。亲戚朋友也认为李红得理不饶人，说李红脾气太烈，不好相处。
李红心想，纵然你们都不理解我，我也要帮我的女儿啊，何况我的女儿，哪里懂这家庭利益的斗争，而我是过来人，只有我才清醒。
3
无人理解的李红，像发了疯、着了魔，离张三家太远无法参与斗争时，就连自己女儿也骂。“你和张三，你们两口子，不厚道，结了婚，连妈都不认，天底下没有你们这样没良心的！”
渐渐地，王晓和李红母女情谊生分了，王晓连话也不同李红说，直接到外边租了一个房子住。
这天，下了班，王晓来到李红住处，李红在绣花，王晓坐在餐桌上，开始吃坚果。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想要自己的生活，你是我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们出去租房，就当是体验生活，要是觉得在外边住不新鲜了，厌烦了，就还是回来住”，李红苦口婆心说到。
王晓一言不发， 头也不抬，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吃着坚果。她不屑与李红搭话，她心里想，妈妈还是不了解我，谁说我搬出去住是图新鲜，我是来真的。
见王晓没说话，李红又继续絮叨着，“家里怎么就住不下嘛，虽然是个套二，阳台上还有一张床，沙发打开也是床。平时你爸回来，你外婆在这里的时候，你表弟两口子来玩的时候，不也都住下了嘛。你说住不下，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住吗？！孩子，这房子，本就是我们当初买来给你住的，不是给你老公住的，他要来住，可没门儿。我们养的女儿也不是倒贴的。女儿，你别怪妈狠心让你们出去租房，要不是我把这房子给你占着，你现在可能都把这房子卖了。你上次说你想把这房子卖了换大房子，我说坚决不行。我们没有能力再付出了！他们一家人，就是骗子！”
“当时只是说说，也没说真的要卖房换大房，现在也不会卖，你就安心在这里住吧。”王晓头也不抬，从嚼着干果的嘴里干瘪地冒出两句话来。
“楼下王雨妈妈生二胎了。”李红一边绣花一边另起了一个话题。
“哦？”
“王雨婆婆还帮她小儿子带了一个孩子，王雨妈妈生了二胎以后，王雨的婆婆总共带了三个小孩，都快累趴下了，忙不过来，王雨的外婆也被接过来，他们家里现在住了两个老人，两个大人，三个小孩。”
“那这么多人，他们怎么住得下呢。”这个话题倒勾起了王晓的兴趣。
“他们是套三的房子，怎么住不下呢，只要家人不对着干，就住得️下，家人对着干就住不下。”李红含沙射影。“王雨婆婆见到我就说，她之前很羡慕我们呢。”
“我们有啥好羡慕的？”
“羡慕我只带一个小孩，挺松。不像她，带三个小孩，她说她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她岂不更羡慕你现在的状态。现在我们搬出去住了，你更轻松，每天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现在不羡慕我。”妈顿了顿，语气低沉下来。“我现在在这些老人中间都抬不起头来。”
王晓并不接她的话。
李红抬起头，停下手中绣花的针线，神情露出一丝无奈、一些委屈还有一丝愤怒，“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要走，她拦不住，她现在只想女儿能留在她身边，每天能共同吃饭，相互陪伴，不至于让母女俩这般生分。
“什么为什么？”
“你在我这里吃饭不可以吗？我真的不明白，别人都羡慕家有老人，给儿女把饭做得好好的，给她们带孩子，身边的老人都是这样的，我实在搞不懂你是哪根筋不对，真的，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那就慢慢想吧。我有时想自己做饭，这难道不可以吗？”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补充到“我不可以自己做饭吗？不能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吗？”
许是这个眼神，太坚定，如真理一般让人无法反驳，叫这个事事都要争强的妈妈也不由得退让了一分。
“那你要自己做饭，你就自己做吧。我现在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也不想弄明白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李红紧锁着眉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每次你过来都急着要走，一分钟也不想多呆的样子，要躲着我！”
”你总是喜欢东想西想。”
“我觉得你爸不懂事，不顾家，我现在觉得你不懂事，你老公也不懂事。你是被小心眼的人把你迷惑，你现在还执迷不悟。”
在王晓心里，她和李红如果说只有形式上的关照，也不为过，她每天过来母亲这里坐坐，尽尽义务。王晓努力克制着自己，听着就好，母女俩不可理论。在她心里，这个母亲也变了，变得那样尖酸刻薄。
王晓把桌上的坚果皮收拾到篮子里，擦干净桌子，起身拿起包，“我走了”。
屋子里留下李红，清冷孤寂。
4
日子就这样张牙舞爪过去了好几年。这年，张三打算到王晓城市来工作，他决定卖掉婚房和王晓一起重新在该城市买套房子。
王晓，这个善良的姑娘，大度地为公公婆婆考虑着，”你父母从农村出来已经十年了，估计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不习惯再回农村了，如果卖房的话，咱也不能不管老人。两个购房指标用完，没了购房指标，咱们给父母买套公寓怎么样。“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房能卖一百万，给我爸妈安排个住处。“
“这边城市房价高一些，卖一换二钱不够，我们三分之一给父母全款买公寓，剩下的钱咱们给个房子付首付。“
张三同意。
过了几天，张三变了卦，对王晓说，“公寓居住环境差，我想拿一半的钱给父母全款买套住宅，这钱肯定是我们出，我父母没有钱。“他的语气非常坚决，不容商量。
这倒让王晓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公寓换住房，要增加二十万万的开支，本来自己买房钱就很紧张，还要给父母全款买居住环境好的房子，连另一套房的首付都成了问题，这是不是有点不考虑现实情况了。但她不好意思开口，担心张三认为她不为他的父母考虑，影响夫妻感情。
张三又补充到，“我们卖房，是我和我的父母做出了牺牲。我肯定要全款给我父母买房。”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晓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心里思考着，本意是为了照顾父母，给父母花三十万买公寓，结果这下可好，对方挑拣起来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与此同时，王晓自己的父母也给了房子首付，怎么老公的父母就要全款买房，自己的父母如何安置却只字不提呢？难道因为自己父母和自己挤在一起，就丝毫不用表示一下吗？
回想这些年，王晓从未计较过婚房的利益问题，人人都说婆媳关系难相处，但王晓从未计较过和公公婆婆住在一个屋檐下，毕竟把公公婆婆接出来住，改善老人的生活质量，也是表达儿女的一片孝心。但本是王晓与张三两人的婚房，怎么他父母住了十年以后，就变成他和他父母的房子了呢。这让王晓心里憋得慌，不知道该找谁诉说。
憋胀着的脑子像要炸掉，胀痛之时，脑细胞却异常活跃起来，之前林林总总在脑子里回放、贯通，王晓突然开了窍，她忽然明白了，妈妈为何一直计较女儿很少过去住，为何计较张三父母把自己当作屋子主人。
这个对母亲淡漠多年的人，心中突然对母亲升起一丝暖意和柔情，夹杂其中的，还有懊悔！怎么现在才理解母亲的争，母亲的小心眼竟然全都是爱，那些不被人理解全是为了王晓，她害怕女儿吃亏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