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就读的小学还在吗
我小时候,村村有小学。
我的学校离我家仅200米,如果愿意,课间都来得及跑回家喝口水。不过我好像从没使用过这个便利条件。
小学校园很大,教室只有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前面是一个大操场,西侧是一大片庄稼地。记得有一年那片地里种的是蓖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过蓖麻这种植物。蓖麻的种子可以榨油,枝干上的表皮可以做成麻绳,或用来纳鞋底。
校园有围墙,不是特别高,是土打墙。土打墙在北方很普遍,打墙是技术活,大多在选在春秋季,土地湿润之时。用木头夹板,两侧固定,两侧的人轮番往里面扔土,中间一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提着石锤夯实泥土,继续扔,再夯,一层一层垒上去。
大人们可能出于坚固的考虑,校园的围墙墙壁格外厚。我印象最深的是东面的围墙,我家大门向西,从家里出来就能看见这面墙,天天碰面。
那时校园于我是一道风景。围墙里侧,种着许多白杨树。杨树的品种比较多,这种杨树的特点是叶子特别大,春夏季节,高大的白杨树郁郁葱葱,一个挨一个,连成一道绿色的屏障,特别美。
校园南面的墙可能矮一点,或者东南角有个土堆,反正,我们小孩子可以从东南角爬上靠东边的校园围墙。
围墙顶至少有80--100厘米宽,光滑整洁,孩子们可以在上面放心地行走,而不用被大人担心会掉下来。围墙很结实,爬围墙也不会被人冠以破坏公物之类的罪名。
孩子们平时一般不会爬学校围墙。大多在学龄前或低年级的暑假,相约在宽宽的围墙上行走,排成一排,张开双臂维持平衡,既紧张刺激又好玩有趣。俯视下面的村庄,有傲视群雄的豪气和霸气。围墙外侧,是错落有致的村庄,围墙里侧是密密匝匝的杨树。到了夏天,深绿色的树木越发葱茏,叶片大得惊人,浅黄色的纹路历历可见,小孩子们摘下几片小手就捧不过来了。
村里有个奇人,据说曾是个飞行员,后来做农业机械技术员。他不是自言自语,就是低头作沉思状。由于身份特殊,小孩子们都不敢接近他。据说他的平衡感很好,终于有一天,抵不过大家的撺掇,他施展了一次,在校园围墙上表演骑自行车,围墙说不高也至少有一米五以上吧,他头不晕眼不花,骑得飞快,换常人早一个跟头栽倒了。
遗憾的是我没能亲眼看见这一绝技表演。
好景不长。有段时间,学校疏于管理,围墙坍塌多处。村里牛羊多起来,进到校园里,啃坏了树木,又加上缺水,那有着深绿色宽大叶片的白杨树一个个变成了枯木,朝四下里伸着干枯的丫杈,凄凉萧条。
接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更让校园蒙上了一层深重的阴影。
我家房子后面一排靠东的邻居有个儿子,小名千里,父母老来得子,非常疼爱他。他聪明伶俐,也很顽皮,课上像小猴一样上蹿下跳。一下课,又成了自由的小鸟。他会骑马,经常潇洒地飞奔在大路上,扬起一阵尘烟,惹得我们羡慕不已。
可有一天,发生了意外,他那时顶多十一二岁,骑着马穿过校园围墙豁口时,忽然被干枯的树干绊了,脚和小腿塞进了马鞍两侧的脚蹬里(脚蹬是按大人的脚大小制作的),他从马背上摔下来,马受惊了,拖着他满村子仓皇奔突,村里人惊慌失措,全员出动,很久才把惊马拦下,可怜活蹦乱跳的孩子,已经咽了气。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孩子也是会死的。
10年后,老村校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教室和残破的围墙被夷为平地。在距离它500米的地方,混凝土结构的学校教室拔地而起。
又过了10年,村级小学大面积合并,学校卖给了农民做庄园。
从此,村里学校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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