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斯之谓与”到底该怎样解释

在《论语•学而15》章，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子贡说：“贫穷而不谄媚，富有而不骄傲，这样的表现如何？”孔子说：“还可以。但是比不上贫穷而乐于行道，富有而崇尚礼仪的人。”子贡说：“《诗经》上说：‘就像修整骨角与玉石，要不断切磋琢磨、精益求精。’这就是您说的意思吧？”孔子说：“赐呀，现在可以与你讨论《诗经》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自行发挥，领悟另一件事。”其中“其斯之谓与”是不是应该这样解释？

 “其斯之谓与”在古文中很常用，主要解释有二种，第一种译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第二种译为“难道说的不就是这样吗”。二者意思差不多，但仔细分析一下，这二种解释还是有很大差别。

首先分析一下“其斯之谓与”是什么句式，不论前面的“其”、“斯”、“之”如何解释，因为它们都在无能为力谓语“谓”的前面，因此这个句式是宾语前置句。但其中的“其”、“斯”、“之”的解释有人作副词，有人作代词，有人作助词。而且对“与”也有不同解释，有人作语气词，有人作连词，到底哪种解释对呢？

接着我们分别逐字解读一下，看看它们的区别。第一种解释“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其，语气副词，表示推测，“大概”的意思。斯，代词，指代子贡和他的老师孔子互相商量讨论问题的情况，也就是“切磋琢磨”。之，结构助词，用在动词“谓”和前置的代词宾语“斯”之间，只有语法作用，没有实际意义。谓，说，说的。与，同“欤”，语气词，在这里有轻微的疑问语气，表示询问。

第二种解释“难道说的不就是这样吗”，其中，其，岂也。在句中表示反问语气，相当于“难道”、“怎么”。斯，这，这个，这里，指示代词。之，代词，这，这个，这样。谓，告诉，言说。与，和，同，连词。

对比一下，“其”作副词，可作大概讲，也可语气词，作难道讲；“之”可作助词，也可作代词，指和“斯”相同的意思；“与”可作语气词，也可作连词，作和、同讲。

如谷梁子《虞师晋师灭夏阳》文，宫之奇谏曰：“晋国之使者，其辞卑而币重，必不便于虞。”虞公弗听，遂受其币，而借之道。宫之奇又谏曰：“语曰：‘唇亡齿寒。’其斯之谓与！”挈其妻、子以奔曹。

宫之奇劝谏说：“晋国的使者言辞谦卑而礼物隆重，一定对虞国没有好处。”虞公不听，就接受了晋国的礼物而借给晋国道路。宫之奇又谏道：“俗语说：‘唇亡齿寒。’岂不就说的这件事吗！”他带领自己的老婆孩子投奔到曹国去了。其中“其斯之谓与”可解释为“岂不就说的是这个意思吧”表肯定。

而《论语•学而15》中的“其斯之谓与”解释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表猜测，疑问。

我们再从《论语》中找一篇有同样语句的篇章，在《季氏篇第十六·一二》，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诚不以富，亦只以异。”其斯之谓与！

“齐景公有四千匹马，临到死的时候，百姓找不出他有什么德行可以称述。伯夷与叔齐在首阳山下饿死，百姓直到现在仍然称述他们的德行。‘财富实在没有用处，只看你是否有卓越的德行。’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里表猜测，表疑问也较符合文中意思。那么“其斯之谓与”的解释是否可以统一解释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想可以，但语气效果还是要根据段落内容来确定，如果表肯定，不妨按第二种解释，如果表疑问，不妨按第一种解释。当然这仅是个人浅见，难免贻笑大方，我不知道这样解读是否合适。

至于合适与否虽然重要，但我想说另一个方面，那就是我们遇到一个难以解读的文章或句子，我们常常一带而过而不作深究，草草把前人的解释了解完就作罢了，把孔子的“阙如”的思想掌握得很好。但我认为这样有欠缺，因为不严谨，做学问的态度不应是这样。不过我也常常怀疑，我们一些天马行空和牵强附会的想法，是不是对做学问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