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孩子,她失去了价值
文/麦米兜兜
1
我喜欢用一个字去概括事物的全貌。
吃到一份好吃的菜,我会想到鲜;看到一个好看的人,我会想到美;看到伯父,我会想到怪。
看到伯母呢,我很快就会蹦出一个字:苦。
那个年代穷苦人太多,如同天上繁星,数也数不过来。
吃苦的人多,苦又是生活中的主色调,绕过去不言苦反说自己过得多么幸福是不现实的。
记得我们上学那会,班里经常会举行感恩父母一类的分享会。那个时候大家分享出来的都是父母的种种苦处。
这样的结果往往是把一个个好好的感恩会活活变成了诉苦大会。
参加这样的分享会无论什么人都会良心发颤,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伟大的错误,委实不应该。
其中大点的孩子免不得被情景带入其中,觉得自己不能为父母带来快乐和愉悦,纯属给他们添苦添乱。
老师们如不小心控场,同学们的嚎哭声一定会长了翅膀一样传出教室、传过走廊、传过操场,传到校长室那边去,搞得校长都要出面来制止,拍着窗户向门里的老师喊话要端正基调、适可而止。
2
将父母之伟大与所承受的穷苦划上等号,觉得只有那些穷苦的人才是伟大的父母,是值得被感恩、被称颂、被讴歌的父母,这样的错误比比皆是。
就像如今某些单位领导经常把加班的员工和好员工划为等号一样。
加班是辛苦的,所以这样的员工在领导看来爱岗敬业,是伟大的员工。
这时候你就看吧,即便不需要加班的员工也免不得要装装样子,即便活干完了也不肯挪屁股走人。
父母是穷苦的,所以这样的父母是伟大的父母。
一旦仔细分辨这其中的逻辑,就很容易闹出问题来。
因为父母们想成为伟大的父母那就得先穷苦着,甚至越穷苦越好。
这样不仅对于其他不穷不苦的父母有失公平,还容易让那些穷苦的人把穷苦当成光环,失去改变穷苦的动力。
实际我们都知道:加班不是好员工的功劳簿,好父母更不可能成为穷苦人的专利。
3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想几个姐姐们是否参加过这样的分享会呢?她们要是去分享的话,有关于伯母的故事一定能够让她们成为全校的轰动人物。
在这点上父母一辈简直没人能苦得过她。
她首先是一个苦命人,出生很不好,这是她的命运基调,更苦的是她遇到了我伯父这样一个怪人。
一个苦命人遇到一个怪人不会使这种苦淡化,只会使这苦沤烂在心里,发酵成新的难以言说而又绵延不绝、没有尽头的苦。
对于伯母,我最先也曾经因为穷苦而产生过怜悯,但是长大以后我对苦的认知发生了改变,我不再认为她的苦是一种伟大。
伯父想生儿子,伯母就下决心为他豁出老命也要拼一个儿子。
村里不让她生,她就想方设法躲到外面去。
她时常几个月不回家,在外面东躲西藏的,落下一身病。
她自觉生的是女孩没有脸面,在家里话也不多,伯父说啥就是啥。
她在这个家里,生的孩子越多越没有功劳。
反倒是因为生得越多,越没有地位。
她就像是一块湿水毛巾,随着人把自己搓成粗麻绳一样拧来拧去的,直到最后变成一块没有价值的抹布。
4
加了双保险之后的伯父,内心总归是安定了一些,那段时间,他积极努力,也很勤于夫妻之道。
遗憾的是伯母的肚皮依然很久不见动静。
这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那时候,并不曾有人关注到伯母在经受一次次的怀孕生子之后,身心遭遇了怎样的摧残。
她没有办法再生育,更不可能生什么儿子了。
只是,伯父对于这点是缺乏认知的。
他只当生孩子是地里的庄稼一般,播种了就会有收获。却没想到生育同收获是一样的道理。
种子重要,地更重要。
种子不出问题,地却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伯父着了慌,病急乱投医,他开始寻思新的药方子。
他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先后从土郎中那边弄回来无数个这样那样的偏方。他隔三差五去抓药,把那些用黄纸打包好的药粉当成补药哄骗着伯母吃进去。
那段时间,伯母吃药比吃饭还多。再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最终晕倒在了庄稼地里。
大家慌手慌脚将她抬起来送到县城里去医治。
接回来的时候,伯父一脸暗沉。三天粒米未进。
医生告诉他一个惊天震地般的消息。
伯母已经无法生育。
她终于不用为生孩子劳心劳力,但同时她在这段婚姻中的唯一价值也被无情地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