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伶牙俐齿未必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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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上，给娃们指导口语交际——“小小讲解员”，要求娃们以学校为例，选取有代表性的景物来说一说。座间有娃扯着嗓子高喊：“学校厕所！”眼前的萌娃虽属高年段，然尚不知如何通过选择笑点高低来体现自己的素养，但凡与课堂气氛有异的言行，皆能开怀大笑，那天也不例外。

而高声喊话者，是以“嘴碎”出名的小浩，专门以歪解他人话语和秒怼老师来刷存在感，颇受同学关注，每次他出声，必能引起一阵哄笑。初接班时，与娃们谈到我的管班理念中有“赏罚分明”，奖品丰厚但未必人人能获奖。小浩先来了声长长的“切——”，再给我斜送上一个很不屑的白眼，接着说：“你的奖品肯定是拿不出手的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才会发不出去吧？”每次学校组织社会实践活动，他一定套上“钱”来说些不中听的话，什么又骗钱啦，赚我们这么多钱啦，最后来一句：“我能不参加吗？”他的校服，短且窄还脏，劝他买新的，说：“不买不买，那么贵！”让他向榜样好好学习争取进步，他说：“我成绩是不好，但是我很帅啊！”通过一系列的谈心，鼓励，家访，给机会助他汲取正能量重塑班级形象……大半个学期过去，他终于对我说了一句软话：“这段时间我已经不骂你了。”但问及在谁帮助下取得进步的，他脱口而出：“空气。”今年疫情期间的“停课不停学”，他安静了很多，不，是太安静了，连老师在线提问都能恰好遇到他们家网络即时“卡顿”。复课后，他刷存在感的惯用招数又渐渐恢复到“定期打卡”状态，有时“一天一打卡”，有时“一天数打卡”，招数层出不穷，让授课老师无言以对，又恼不得，气不得。

想到这里，我决定暂停讲授。因为，如果不能实实在在地让他明白这样的语言风格是在损人不利己，那么他习得再多知识，也只会以自己天生的伶牙俐齿来对旁人冷嘲热讽，而最终，受到伤害最大的正是他本人。我是班主任，有责任让学生明事理辨是非，学会尊重他人。

于是，等众娃笑声渐息，我抛出“玉米老师”口头禅：“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有故事听，众娃瞬间屏息凝神，皆侧耳倾听——

话说苏东坡有日拜访佛印，问：“以大师的慧眼来看，吾乃何物?”佛印答：“在老衲心中，施主乃如来佛祖。”苏东坡看佛印长得很胖，一大堆坐在那里，便笑道：“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粪一堆。”佛印听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然后默不作声。

苏轼带着“胜利”成果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妹妹苏小妹。苏小妹听了哈哈大笑，笑哥哥被人贬了还不知道。苏轼就问妹妹到底何意?

苏小妹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自然看什么都是佛；若心中有牛粪，则看什么都像牛粪。相比之下，哥哥和佛印到底谁更有修养?”

众娃听得故事中东坡把佛印说成“牛粪一堆”，又是一阵东倒西歪的哈哈大笑，没明白我要表达什么。我继续解读：“心中有什么，就能看到什么。能常常口吐莲花者，必定常读圣贤之书，常与高尚人士对话，自然与周敦颐笔下’莲花’无异（上周五班会曾以《爱莲说》等引导娃们做个品德高尚之人），而出言不逊者，自然与所读之书不够多不够好有关。学校美景随处可见，有人统统视而不见，却对厕所念念不忘，请问他心里装了些什么？”

众娃若有所思，不再哄笑，纷纷转头看向捣蛋者。尽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该娃仍不甘心就此服输，继续反驳：“那你心里有我这个调皮鬼，又该算什么？”

我笑了，应声作答：“我是老师，是班主任，心中肯定有全班学生，因为我爱班里的每一个学生，自然也包括你，有错吗？哪天老师在心中按下’删除键’，把你彻底删除了，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看不到听不到，你会高兴？”捣蛋鬼终于败下阵来，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我没再说话，顺势扫视教室，发现众娃的坐姿好像更端正了，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之色。于是，继续讲“小小讲解员”，总算在下课铃响前完成任务。

身为一线班主任，每年总能遇到一两个“伶牙俐齿”的小朋友，在自己犯错或企图蒙混过关时振振有词地辩解。而孩子的这个苗头，其实早在三岁前就存在了，比如好与家中长辈争高下，而且非赢不可，但家长往往会觉得孩子聪明可爱，一笑而过。于是，孩子争强好胜的特点随着年岁增长与日俱增，“技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而这，自古有之。

很久以前，有一小皮娃被疑上树偷摘苹果，主人前来投诉，小娃辩解：只是上树乘凉。确实，小娃手中并无苹果。但是孩子，这么多树，你为什么偏偏选择结满苹果的树？

现在，升旗仪式中总是动来动去的孩子会解释沙子进了眼睛或是风吹乱了头发；集队中说说笑笑是因为有同学碰到了自己需要提醒一下；老师在上课却扭过头去讲话是因为同学问问题不回答显得没礼貌；作业不按时上交会说忘了带，而到了晚上，十有八九会接到家长电话为孩子作证……

前年，一名31岁男子违返交通规则被处罚，父母大闹派出所：他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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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父母眼中，每个人都是孩子。而孩子是一天天长大的，既然昨天是孩子，今天肯定也是，明天当然还是。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成人呢？父母不再为他的过失行为买单的时候。长大，意味着承担责任。

6月6日，山西中北大学大二学生时某补考中作弊被发现，离开考场不久后坠楼身亡。家属称，监控显示时某被发现作弊后，有长达近20分钟的哭泣，期间监考老师却并未对其进行教导和规劝。中北大学校长沈兴全独家回应中国之声，称“老师做法并无不当之处”，“中北大学会继续坚持对考试作弊严查的规章制度，树立严格的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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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校长提到的“树立严格的规范”，很多时候会比较尴尬，当遇到一个“伶牙俐齿”的孩子时，除了摇头叹息别无他法，如果遇到一个“伶牙俐齿”的团队，那就有可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氏之子》是小学阶段的第二篇文言文，也是五年级下册语文第八单元的首文，与孩子们紧扣杨氏子“甚聪惠”的特点完整品读全文后，初步达成共识：伶牙俐齿未必真聪明，谦谦有礼方显“甚聪惠”。希望孩子们听懂了，也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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