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如何做教师散文教育

历尽千帆,归来不少年

2019-06-27  本文已影响43人  冬蛰先生

大学毕业之际,我们五个男生,同学兼同舍,碰了一杯酒,从此各自走上了教师岗位。十一年之后,2019的高考、中考结束,学生解脱,我们也有了时间,于是相约聚在一个城市。

有一句话说,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十几年前,我们喜欢上孟老师的语文教学设计课,那时每个人都自信,都觉得可以在教育环境里洁身自好,不为了分数成绩抛弃语文的真善美,用自己的言行影响学生,甚至影响整个教育。十几年后,我们都已经在高考、中考的池沼里挣扎出了皱纹、白发,我们不再是少年,也没有了少年的心性,酒精催发出来的是感慨、愤怒和无力。

欢乐的气氛因为我的几句话止息了。

“我的一个学生,在中考那一天,先天性疾病突然发作,手不能握笔,晕倒在考场上,导致三个科目缺考。我进去搀扶她的时候,豆大的汗珠和泪珠从她脸上滚落,就像一场荣誉之战,球员不得不带着伤病惜别,形成对比的是,每个考场都有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我感叹,为我这个踏实勤奋的学生感到不公,“努力的人,上天处处作对,不努力的人,虚度人生,辜负一身好皮囊。”

这个关于“公平”的话题算是导火索吧,终结了我们对大学生活的回忆,又打开了下一个话题,关于职场,关于教育。

我下铺的李兄清了清嗓子,两瓶啤酒在他的脸上燃烧着:“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多少公平性可言,权贵们制定的规则向来是给平民遵守的。”大学毕业头三年,李兄在一所私立高中教学,学校是由一个所谓的企业家创立。

“可他哪儿懂教育啊,用管理公司的方式管理学校,当地教育界没一个人说他好,坑了一批老师又一批老师,可是人家就是会巴结领导,人家的事业就是蒸蒸日上。”李兄喝一口酒,接着说,“他儿子高考考了两年都差劲得厉害,到了第三年,人家硬是申请下高考考点,把考点设在了自己家里,有几个私立学校能做到?这就是实力。考试当天所有的办公室都贴了封条,但是校长办公室可以保留,那天他把老师聚到校长办公室,给他家少爷做答案,少爷已经被他通过各种手段,安排在了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里,别人冥思苦想之际,答案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呈到了他儿子面前。”

不用说结果是什么,过程已经骇人听闻,众人无不唏嘘感叹,诅咒大骂,李兄倡议为企业家的儿子狠狠地干一杯酒:“去他妈的。”

酒精下肚,沉默片刻,宿舍老大慨叹一声,像是前奏,他肚子里似乎装着更大的惊叹:“我所在的是市一所初中,号称全市教育的窗口。外面的人看里面的老师风光,可是他们永远不知道其中的辛酸与眼泪,一个老师要想从中生存下去,最顾忌不是领导,也不是成绩,而是家长和学生,学生说好,家长说好,这个老师就是好,如果家长学生不认可,等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人取代。”

“有一天晚上,一个学生家长请吃饭,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场合,但我知道是不能不去的。那是一个高级会所,我跟着来人走进一个包间,那家长已经在座,先是寒暄几句,上菜之后,我才发现角落里跪着一个人,家长对我说,不用管他。”

“我只管吃我的喝我的,海参鲍鱼五粮液,家长只说按家宴的标准,就上来一桌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见的东西。言谈中我才知道,跪着的人欠了上千万的高利贷,偿还自然遥遥无期,如今任人宰割。家长把鞋踢给他,他抱着鞋用自己的袖子擦拭,后来他被人拎了出去,半个小时之后血迹斑斑地跪进来,那家长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存在,我把海参鲍鱼放在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全是血腥味儿,后来我在KTV的包厢里睡觉,装睡,不知道凌晨几点才朦朦胧胧失去意识,一夜噩梦。”

越是高档的场所越是人性黑暗的地方。他总结道。而我们惊呆在座位上,像看到了黑帮电影中的情节,电影尚有删减的部分,现实却赤裸裸地呈现。

宿舍老大在讲述时,旁边的孙头儿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只等老大说完,他开始了自己的经历:“几年前,一个孩子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他爸爸是搞铜冶炼的,工作现场有时候会来一批人干活,你们永远也猜不到是什么人,”孙头儿卖了一个关子,喝口啤酒继续说下去,“是监狱里的犯人,真的,他们穿着制服,推着平头,对人言听计从,明显缺少一种精气神。你们想,一个人有多大的势力能把犯人调出来,无偿劳动,即使有偿,钱也不会落到犯人手里。那孩子跟我说,‘我看着他们可怜,常常给他们送吃的’。可后来这孩子到加拿大留学去了,回家探亲,刚回来就受到交通局的召唤,局长问他呆多久,他回答一个月,局长开了两张条,一张保半个月,保他无照驾驶时不会被人拦截。”

孙头儿说完,桌上的酒菜似乎没有了温度,停杯投箸无人食,大家的眼光看向了仲伦老弟,向来不爱言谈的他在一所初中任职,学校蒸蒸日上,可是几年前这是一个濒临倒闭的学校,老师留不住,好生源往外跑,直到后来领导层使出了一招,斥资两千万,连续三年去下面的乡镇挖好的生源,只要舍得花钱,钱给到位,无论学校还是学生本人,一个愿意放人,一个愿意投奔,成绩出来后大肆宣传考上重点高中的人数、分数,一个学校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话语权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的手里,多年前一件我在县一中的尴尬经历浮到眼前,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监考,当老师也不过两年,很多东西不懂。过程中三个监考老师一组是固定的,但临时抽签,决定监哪一个考场,当抽签结果宣布时,嘁嘁喳喳的耳语不断。我发现很多人拿出了纸条,上面是监考名单,只要错位对照,就可以知道谁在哪一场。

进行到下午的时候,突然门外一个人向我招手,仔细一瞧,是校长的司机,他招呼我,因为只有我是本校老师,其他两位,主考来自外县,另一个是外校,他把三个用纸包得紧紧的东西塞给我,说了一个数字16,说完就走。

在学校里有带我提高教学能力的师傅,她教我诗词鉴赏的方法、小说散文的出题方向……但是她从来没说过三包纸是干什么用的,上面大些的写着主考,两个小点的写着监考,我知道是三团钱。我问主考怎么回事,他说不知道,使劲摇头摆手,好像嫌我麻烦的意思,我把三个纸包揣到结束,我心里已经琢磨出这大概跟作弊有关,可是我分明看得出下面的学生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包括十六号,我完全蒙在那里,不知所措。

收了卷,学生走后,主考把门一关,说,拿出来吧。我把三个纸包放在讲桌上,主考拿了最大的一个,我和另外一个老师正看着发呆时,校长司机走进来,大声说:“那孩子怎么说你没给他啊?”

“什么没给?”

“答案啊!”

“我不知道啊,我第一次监考,哪儿有答案?就这三个纸包。”

“最外面那张纸呢?”

“哪有?没有啊。”

最后我在我的裤子口袋里,找出了那张揉皱的沾满手汗的纸团。

“你啊!这孩子都让你耽误了。”他拿了三个纸包,摔门而去。

主考看都没看我一眼,气汹汹地走了。

从此,我看见校长司机就躲,躲了三年,后来离开那个县城,也正是那一年,我的两个同事被警察带走,我也渐渐得知,这种风气的始作俑者从来都是上层,校长副校长们,他们利用这种手段把自己的子女送走后,坏风气形成了,下面的人效仿,各种利益关系纠缠。没有不透风的墙,学校连续两年被警告,要取消考点,但是下面的人还顶风作案,后来每个教室都安装摄像头才有所收敛。这是唯一一次与我有关的作弊事件,一次尴尬的经历,我多次想假如我当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把答案递给十六号。

哎,越是老大越对自己没有信心。

杯盘狼藉,有人说:“你们还记得孟老师吗?你们有没有按照孟老师教给我们的方法上课?”

孟老师原本在高中教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她不随波逐流,不唯分数,教学生真正的语文,也因此一次次成了末尾淘汰的对象,后来她考取研究生,终于离开了那个无法改变的环境,这才成了我们的大学老师。

大家都沉默了,没人举杯,但都喝了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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