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
“清明时节家家雨”。又至清明,又到了一年追思先祖的时刻。因为梦到了奶奶,所以妻说,一定要去武进扫墓的,这也是还愿吧。于是做好准备,待时而动。
今天清明。早晨七点三十分出发,我和妻一起去公墓为奶奶扫墓。因为事先在网上查了地图,为我们驾车的林师傅也打开了导航。我们先走国道,换到崔横路,再到常焦路。妻说,十一年前给奶奶迁坟的那一天,从常州市出发乘了很长时间的汽车,真是辗转。然而,今天的我却是茫然无知,奶奶迁坟的往事和墓地,我几乎是毫无印象。为什么呢?或许,因为那是一段难以回顾的记忆,而选择性的遗忘吧。
“万树桃花已暗粉,几畦油菜早明黄。清明时节一杯酒,断送许多好韶光。”(《清明偶得》)近处和远处的几片油菜花,被一簇簇的新绿反衬得多么明艳啊!
来到了横山桥镇上,我下车问了路边一个洗车行的师傅。还在工作的他回答说,墓地还要往前面,“那里有车站”等等,听得不真切。林师傅的导航也显示离墓地还有2.7公里,于是我们继续前行。当车驶入山边的道路,那一片片整齐排列的墓碑映入眼帘,我们到了。走下车来,路边忽然出现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拎着一只桶,或是从村中出来,或许在墓地之中悠游。后来才知道那是清扫锡箔灰的当地人,据说锡箔灰是可以卖钱的。于是,我想起孟母三迁的故事。当年孟母迁到墓地,又从墓地边搬家,或许也是看到了这样不堪的一幕吧。
走进墓园,前面是一个放生池,当看到池中的假山依旧在水波之中粼粼而立时,我的记忆似乎苏醒了。是的,那一段不堪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我的眼前。当年的我是多么青涩,多么仓皇啊。现在,对于生活,对于生命,我似乎多了一些淡定。根据大姑的介绍,我们逐区寻找着区号和墓穴的号牌。走在山脚,身边的松柏阴郁着一片片的深绿。如此深沉的色彩或许可以让人浮想起木心的话:“余睡,甚乐,不如长眠之尤乐,苟此世卑污耻辱一日尚存者,可怜我,轻声,莫醒我……死者,沉睡在青色的宫殿里,当世人怀思时,眼睑徐徐而启……怀思淡去,眼睑又闭合——梅特林克是这样写的”。终于找到了奶奶的墓穴。这里简单得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奶奶的墓和一个叫沈师母的邻居在一起。生前是邻居,身后也是。墓前还摆放着没有萎的菊花,这是刚来扫墓的大姑姑留下的。于是,我把带来的菊花,摆放在坟前。我说:“奶奶,我来看你了……”我心里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却不知怎的,只是无言。于是,我和妻子相继鞠躬。我再次细细端详了奶奶的墓碑,黑色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墓主和立碑者的姓名和时间,二零零三年十月十八日,我回想着当年的情况。我们往回走,走出墓园。在半路上,妻说,去市里看看你家大姑吧,我当即表示同意。
于是付了车钱,我们很快换乘上去市里的公交车。公交车一路报着地名,当年一个个陌生里透着熟悉的地名又出现了。来到常州市,从火车站到大姑家,一路春光,我和妻并肩走在这座城市沐浴着阳光的城市。来到大姑家,一番寒暄不外乎家长里短。拉家常时,大姑说,现在实行壁葬了。她也买了“房子”,那是常州的某处墙壁。她说,人有了自己的“房子”,走的时候会更加安详。有人说,老年人历经了世事沧桑,会成为哲人,或许如此吧。吃过午饭,大姑把我们送到常州市图书馆,我是为了访家谱而去的,却依旧无果。之后,我们来到红梅公园,这个梦中的地方。我们欣赏牡丹,走过文思桥,登上文笔塔,和如织的游人一般徜徉在亭台楼阁之间。
归途中,妻说,奶奶的墓区太阴郁了,妻一直是喜欢阳光明媚一些的。其实,她喜欢的或是一种尘世的热闹吧,我却要在那里追怀,思念。是的,这里不热闹,寂寞,极其寂寞,寂寞入骨,没有一点人间烟火,但却是博大的,包容的,给人许多回味的。台灯下,我翻开了昔日的日记:“2000年5月17日是出殡的日子。车队先是出了市区。由五辆车组成。我们坐在大客车,前面是灵车,一路吹打,来到市郊火化。那时约是早晨九时许。然后我们又去常州市东北的武进市的焦溪。青龙、三河口、郑陆,一个个陌生的地名,我无心观赏窗外的景色……”那时,我的日记记录了两首诗,“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这样的情绪,真的是无依无靠,另外一首是“葬我在青山,黑土盖着白发……”当年的日记是给自己的,还是给亡灵的,那时的我真的不知。
今日清明,我去为奶奶扫墓,祭奠的其实是自己罢。
图片来自网络2013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