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阵｜大白

大白是只鹅，是继花儿之后，最让母亲耿耿于怀的家养动物。就因为它，差点 危及父母的婚姻，这是父亲亲口告诉我和妹妹的。当时我们兄妹俩只觉得好笑，却没想到母亲并未反驳，一提起还仍然气不过。

村民中有人说养鹅能防蛇，过去只以为是无稽之谈，后来才知道连苏轼也曾写过：“鹅能警盗，亦能却蛇。其粪杀蛇，蜀人园池养鹅，蛇即远去。”

母亲怕蛇，就买了两对鹅回来喂养。因为屋后就是树林，小鹅跑去觅食，却被野物咬死了三只，只剩下当时的小白。母亲担心小白也遭了不测，每天下地都带它一起。渐渐地，小白长成了大白，也养成了随时跟着母亲的习惯，除了赶场，无论下地干活还是去池子洗衣淘菜，它都随在母亲身边。我和妹妹放假回家，它虽然并不敌视我们，也总要挤到母亲身边，似乎生怕我们抢了母亲对它的喜爱。

母亲很宠大白。别人喂鹅只是赶出去吃草就好，大不了把废弃的菜叶切点扔给它，母亲除了弄最好的青菜喂它，还在吃饭时给它分一些米饭。大白倒也不负所望，几个月就长得壮壮实实。跑起来噔噔有声，颇有气势；走起来摇摇摆摆，很是傲然。

大白很警醒，只要稍有异动，它就嘎嘎嘎地叫起来；而且憨胆大，不管来的是陌生人还是一条狗，它总敢扑过去开啄，若不得母亲喝止，它就会坚持到对方败退才大摇大摆得胜回朝。过去总在房前屋后发现蛇的踪迹，有时甚至会钻进房间。自从养了大白，我们家再没见到蛇的影子。

那年冬天，父亲从西藏回来，看到大白快一年了还没下蛋，就告诉母亲说它是只公鹅，和母亲商量杀了吃或者卖掉，待到来年春天再买。那时家境并不很好，白养一只鹅的确不划算，父亲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母亲不好辩驳，却坚持说大白是母鹅，只是下蛋晚，等过了春天再说。父亲看她舍不得，也就不再提。

院坝外育的菜苗发芽了，大白跑进去想吃个新鲜——这样的事于它而言不算什么，因为母亲不但不会收拾它，还会拿好吃的哄它出来。父亲随手捡了根棍子，想把它撵出来，不小心打在它的背上。大白当即就趴下了，再也起不来。母亲听到它叫唤，跑出来看到它痛苦的样子，又气又恨又心痛，骂父亲：“说了不杀还故意打它，你不守信用，我要和你离婚！”

父亲怎么辩解都没用，无奈之下，说：“我们先看看它是公是母，你说它是母鹅，如果不是就是你哄了我，我们扯平，行不行？”

母亲虽不甘心，却也只好就坡下驴，说：“我不管，是母鹅我们就离婚！”

满怀忐忑剖开，没在鹅肚里看到蛋包，父亲高兴地举给母亲，像献宝一样，“你看，是公鹅，这下你不得找我离婚了嘛！”

母亲虽然心痛她的大白，除了接受现实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