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张文质写作教育

谁怕谁?我是VIP

2018-11-03  本文已影响120人  人中每文

“老师,你一定要帮我批评一下班长。”前不久,我和梓妍一起走在放学路上时,她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小嘴巴撅得老高,一脸愤懑的表情。“什么情况?跟我说说。”

“老师,别的同学租书都是五毛钱一本,可是班长比别人贵,她要五毛钱一天。我这本书才看了一天,明天再看一天就得给她一元钱。太贵了!”梓妍一股脑地道出了一肚子苦水,看来是真委屈。我却听得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租书?五毛钱?好熟悉的字眼,应该还有人也在我耳旁念叨过。

哦!想起来了,是嘉祺!班上一个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的男生。记得他有次中午悄悄地跟我说“老师,我们班上有人开书店了。”可能当时正忙着手头的事,我没来得及去详细了解,事后便忘了。现在又听到梓妍这么一番诉苦,应该是确有其事了。

说起“租书”的来由,还得源于我的一句无心之语,发生在上学期。

那时,我们刚好学到一篇课文,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的《路旁的橡树》。我由此想到自己印象深刻的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然后一并讲起了儿时读他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经历。

几天后,我在课堂上无意间又提起这本书,下面立马有同学大声叫道“老师,我买了这本书。”我一看,是热爱学习、成绩优异的小军。我于是顺势表扬了他,其他同学也在一旁朝着小军叫起来“小军,把书借给我看看。”我注意到小军的反应,他没答应说借,也没表态说不借。我有点担心他课后就真不肯借了。情急之下对着全班人说了句“其实你们可以互相租书。你想向哪位同学借书看,你就付点钱给对方。也不多,一本书五毛钱。你们要约定好三天内归还。”

听我这么一说,很多同学直接蒙了,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见到新大陆似的。“这其实没什么,知识付费时代嘛。”我借用了一句时髦语,“老师小时候不也去书店租过书看吗?哪像你们现在有图书馆、新华书店可以进去免费看书啊。”

校园一瞥

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我并没去过问他们是否真有进行这种交易。但我为什么是在同学找小军借书之时提出这种建议,也是有理由的。

小军家境不好,父母带着他和哥哥在县里租了一间房,爸爸每天忙着做事,妈妈就在出租房里为兄弟俩烧饭洗衣,照料一家人起居。虽然小军也说妈妈不识字、没文化,但在小军妈妈心中,读书是孩子最重要的事。她也尤其关注孩子的学习。

每次开家长会,她总会到场且还要积极地拉着我说上几句,问问孩子的情况。开场白永远是那句“老师,我没读过书,很多东西都不懂。小军学习怎么样?你给说说。”很是谦卑与诚恳的语气。其实小军的成绩一直很好,只是她对分数格外敏感,看到儿子的分数立马就要感慨“呀,才92啊。”她一定是寄希望于儿子每次都能考到100了。

而小军给我的感觉一直也是那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之类,具有非常强烈的自律意识。除了适时的鼓励与表扬,我并不需要过多地留意他。以他目前学有余力的状态来看,我建议小军妈妈多给儿子买点课外书,多汲取课外知识。谁料,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买书?家里哥哥的书好多,他都不看的。我给他买书,他一下子就看完了,翻翻就过去了。一点不认真的,我不想给他买了。”听到她如此陈述,我也明白为什么小军会说和妈妈没法沟通了。

可以想象,这次小军自己买了一本课外书,该是有多难得,说不定花了他不少零用钱。所以如果一味地命令他要分享,他可能会不能接受,我才一时思维出窍想到了“租书”一说。

没想到说完这话都过去这么久,这个学期居然还闹出动静来了。据梓妍介绍,班上开了“书店”的同学已不止一两个。彼此之间还有一定的竞争,生意好不好全看店主的书是否欢迎。有的“店主”比较苛刻,特意制订了详细的“制度”,图书稍有折损或者毁坏就要求租客按一定价钱赔偿。

咋一听觉得好笑,这帮人也太逗了,小小年纪就极具商人头脑了。但再想想似乎也不无道理。“条件这么严,还有人愿意租书吗?”我很好奇其他同学的反应。“有啊。人还特别多,因为她的书好看啊!”梓妍豪不隐瞒书的魅力,但也心疼自己的钱,“老师,您就在班上说说班长吧。她的价钱太高了。”不用梓妍再多说,我确实要去好好“研究”下这事了。

思考了一宿,第二天我找到了班长、阿美和另外几个“大老板”,“你们去过菜场吗?了解菜价吗?”我这样问她们,都说去过。我又问如果两家铺子同样的菜却价格不同,一家便宜,一家贵,顾客会怎么做?“老师,那菜也有好坏的呀!好的肯定要贵。”说这话的是阿美,脑子还挺活。我于是改变策略,直奔主题:“一本书五毛钱是我当初提议的吧?现在你们有人弄成了一天五毛。如果一本书看个三四天,就得一两元钱了,你们觉得同学们有这么多钱吗?”“老师,我也总共才收到16元租金啊,然后上周末我又买了一本新书,16元马上没了。”说这话的是班长。这家伙,更牛,就开始“补货”了。看样子这谈话有点受阻啊,我决定先冷冷。“这样吧,一本书起价五毛就不要改了,规定一本书只借三天,超出时间再按一天五毛来加钱。”我表明了自己这样的观点。几个人先是沉默片刻,随后都点了点头。梓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的心里却再次生出困惑。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学生开“书店”,同学们来“租书”。可行吗?会不会产生不良后果?唯利是图?见钱眼红?上课不听课就知道抓紧时间看租来的书?我越想越乱,又一下子没有对策,只好暂且搁置。

几日后,班上“书店”明显有所增加。我看到好几位同学桌上都堆起了十来二十本书。一天放学时梓妍又来报:“老师,她们开始给书贴标签了,明码标价。不同厚度的书价钱不一样。”呀!她们这么能想招,而我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依据上次谈话失败,这次我决定先保持沉默,看他们还会继续折腾出什么。

没过两天,梓妍果真又在跟嘉祺聊这事了:“告诉你,我们结成联盟了。”“啥?联盟?”嘉祺又是惊讶又是艳羡。“我已经是联盟的VIP了,再也不怕租书要花钱了。”梓妍则是一脸轻松愉悦。那神情,好似做了什么公司老总。

原来,所谓的联盟就是几位“老板”合并成一家,每个人都把自己家里的课外书带来,贴上标签,编好号码,写上姓名。然后几位老板之间就可以互相借彼此的书看,都不用花一分钱。而办理VIP会员的条件就是交一本课外书到店家,然后再租书价格就会比别人便宜,因为你也算“书店”的一名投资人了。“我也好想加入联盟,可惜我的课外书都没在了。”嘉祺不无遗憾地说。

听到这些,我完全已经无话可说。这不就是我曾一度大力开展的班级图书角吗?可是,当时我是有多狼狈。学期初号召每个学生都把自己家里的课外书捐献出来时,全班六十多人也才凑齐了三四十本书。这也就算了,一个学期下来,书最后破损和丢失几近十本。我特意买来的铝合金书架也弯曲变形得厉害,直接进了垃圾桶。我安排的图书管理员一脸懵圈“老师,我不知道是谁弄的。”“不是我。”“不是我。”……同学中的叫冤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还会装无辜。我那颗脆弱的心,洒落了一地。

可如今,画风一变,成了这样的局面。除了梓妍会偶尔在聊天时和我说说她们的情况,其他人从不曾找我投诉过任何问题,他们投身其中,自我经营,乐此不疲。其他同学也愿意热情参与,有书出书,有钱花钱,倒也相安无事。

既如此,我还愁思什么呢?任他们去吧。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除了你加入的联盟,如果你要租其他同学的书,不是还得花钱吗?”“谁怕谁啊?我全办了VIP。”梓妍答得很是淡定,当初那个撅着嘴来告状的姑娘,已经不用我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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