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春天的女人(一)
文/麦米兜兜
认识春春,是在一个临街小超市。小超市临着汽车站,听人说过去生意非常红火。排队的顾客跟长龙似的,可以从盛放着商品的货柜前胸贴后背叠到收银台,像是一条条摆放在地上的珍珠串。
收银台的小姐姐们经常因为顾客太多而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嗓子也因为时常需要发声和得不到及时的茶水滋润而显得干哑无力。人在这种状态下如果能够做好服务实在是不敢奢望的。据说,好几次收银小姐姐们都因为顾客埋汰选下的商品太贵,延误了买单时间而发生言语上的冲撞。好在超市多是买了即走的流水客,出门在外担心惹下事端,对服务也不是很讲究。
小超市临着汽车站出口,原本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意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超市这帮坐拥了好光景的管理层全无警觉。后来,汽车站转换了地方,原先的流水客人就跟南迁的大雁一样消失了踪迹。
超市除了卖商品,也兼做商铺出租。老一批赚了钱的店主们见生意日渐凋零,纷纷寻人接盘。春春盘了出口处的拐角,与我们家的铺位相隔不远。她做盘发化妆,兼卖一些装饰品。那阵子,店里生意很不好,时常老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没有事情打发时间,我便从家里抱一些书过去,一边看书一边守店。有时候,她也会跑到店里来同我聊天。一来二去,我们竟然成了朋友。
她说她叫春春。名字是她的爷爷奶奶起的,意思是等候春天。
她说自己是个孤儿,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十几岁便出来干活,什么苦都吃过。
我那阵年龄不大,她比我还要小几岁。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有些好笑。尤其,看她的穿着打扮以及花钱时的阔绰,总觉得她是不是夸大了自己的苦处。果然年少不知愁滋味。
有一次,她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那时手里正捧着张爱玲的书,便打趣说到:写这样一本书。
她拿在手里翻了翻,很快又放回到了我手里。脸上却仿佛明了了什么似的,很是一本正经地说到:如果你哪天想写了,你就写我。保准看的人多。
我原本是随意回答,没想到她对此却颇为上心。后来,她竟主动跟我曝起了自己的料。
她说五岁那年,她的妈妈对她说自己要去舅舅家住几天。过几天就让舅舅来接她过去。
可是,她妈妈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舅舅确实有来看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已经成年。她妈妈在那边过得不如意,想认回她这个女儿,托了舅舅做中间人过来找她说和。
我问,那后来呢?
她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你说这事可笑吧?我舅舅说你应该可怜可怜你妈妈,她也是个苦命人。她是苦命人,那我呢?我那年,五岁,五岁你知道吗?我妮妮一样大。
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
我仿佛瞥见她的眼里有一点湿润,便没有忍心再问下去。
她是不屑守这种冷清生意的人。这完全可以从她与我的对话当中听得出来。她的理想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大店,每天无须守店,只需要到点去盘账既可。我略微的听着,虽然希望她的理想早日实现,但内心却清楚对于毫无根基的人来说,这样的理想其实也无异于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