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谈| 如何培养一个面向未来的孩子
2017年,由上海市民办中小学协会、“第一教育”新媒体联合举办的“教育者”系列TED式论坛全新亮相沪上。今天,我们为您带来的是平和双语学校校长万玮在论坛上的演讲文字实录。
万玮,上海平和双语学校校长,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上海最受瞩目的双语学校之一的70后校长。
演讲实录:
大约两个月之前,有一位我以前教过的学生来看我。他在平和读完初中后,去加拿大读了高中,本科读的是法国排名前20的大学,并且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这个学生是我当年的一位得意门生。我是数学老师,他是我的数学课代表,他数学一直考满分。我记得每次考完试,先把他的试卷拿出来批完,基本上没有错误,可以用他的试卷作为模板批改其他同学的试卷。
我跟他交流他在北美的学习经历,他告诉我,他去一所著名的大学读了MBA。我问他为什么读MBA?他说他毕业之后,和他的一位同学去应聘一家世界知名公司,那位同学是美国当地人,很轻易被录用了。他一开始没有被录用,后来他通过朋友打招呼,认识那个公司的高级副总裁,有机会跟他的美国同学一起在这家公司待了几个月。
他告诉我,在实习快结束的时候,那位高级副总裁告诉他,当初面试的时候,你的同学比你优秀很多,但是今天如果我们公司要选择一位留下来,就是你!
我问,你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他说他自己后来反思,自己的性格比较内向,美国同学是比较外向的。在面试的时候,在很短的时间内,她更加容易把她的优点展现出来,而自己一开始不会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可能领导力还不足。所以他说,要通过读MBA来提升领导力。我问,你现在读完了感觉怎么样?他说,我觉得不错,我的性格比以前开朗多了,领导力也强了。
我问他未来的打算。他说可能在美国待两年,最终还是要回来。我当时就鼓励他,我也希望平和所有出去的学生将来都能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另一方面我也觉得,我们中国的孩子在美国的发展会遇到天花板,这个天花板是客观存在的现象,很多人讨论过天花板背后的原因。
我记得孙正义提过一个问题,中国人为什么在美国职场上发展受限。他得出的原因是中国人的性格使然。中国人比较内向,内敛。我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蛮内向的人。
在我大学毕业前一个月,数学系领导召开座谈会,很多同学都发言了。最后,领导问还有没有同学想发言。实际上,在整个过程中,我的内心是挣扎的,我是想发言的,但是我不敢举手,我把我想要说的话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但是不敢举手。领导说,如果没有人发言,我们这个座谈会就结束了。就在最后一秒钟,我举手了。
我今天回想起来都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话,但是我觉得我当年是多么勇敢。那个领导对我的举手挺诧异的。后来我能够在毕业之后到学校来当老师,站在讲台上,跟我毕业之前挣扎的那一刹那有关系。原来我还是可以在公共场合发言的。但是,坦率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跟我内向的性格做斗争。
说到内向和外向的话题,内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吗?外向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吗?这是我常常问自己的问题。当然也有人说了,中国人内向跟中国的文化有关系,跟中国的教育有关系。
我自己在平和双语学校工作很多年,平和双语学校走的是中西教育融合的道路。我对中西教育的异同做了一些思考,中西教育在出发的时候走的就是两条道路。
比如,西式教育更加强调的是兴趣,中国教育更加强调的是训练。
再比如说,我们常常用“食指”来描述中国的教育,就是考了90分还有95分的,考了95分还有满分。西方教育称为“拇指教育”,考20分,好。40分,好。60分,好。零分,好。
中西教育在出发的时候就是不同的方向,中国的教育在本质上是功利的,我们有很多古训教导我们的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西方的教育一开始不是那么功利的教育,倡导让孩子去探索知识,去探索智慧。
所以,引申出一个根本的话题,学习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西方人认为学习是快乐的,中国人认为学习是痛苦的。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有一句著名的话,学习不可能是快乐的。
那么学习究竟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我自己对这个问题常常有困惑。去年,我参加一个年会,我做了一个发言,主题是关于学校文化建设。我讲了作为校长在平和建设学校文化的做法,比如打造学习共同体,在管理上去行政化,注重激发所有教师员工包括学生的内在积极性,我们比较关注学校的非正式群体,自组织等等。
结果发言结束之后,有一位嘉宾说,你讲的很好,你讲的是现在非常热门的量子管理的思路。之前我对量子管理不是那么了解,后来我仔细学习了一下关于量子管理的一些原则,特别是量子世界观究竟是什么。当然我到现在也不是做管理学的,因为真正能够懂得量子理论的人也不是很多,其中有两点让我印象挺深刻的。
第一,我们这个世界究竟是有秩序的还是混沌的?
很多人认为,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是机械的。特别是在牛顿描述的世界里,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但事实上,大家知道,牛顿描述的世界只是真实世界的一个方面,在我们生活的环境中存在着大量的问题。
比如,有人喜欢玩桌球,桌面上有十几个球,如果有一个机器人每次击打那个球,他几乎可以保证每次击打的角度和力量都不变,但最终击打完之后台面上一些球的位置可能都不一样,为什么?因为对于初始状态一点小小的偏差就会产生影响,甚至台面上多了一粒灰尘可能都会影响这个球。
混沌更加广泛的例子是天气,比如我们常听到的“蝴蝶效应”。混沌的例子非常多,那么,混沌形状是什么?大家可以观察漩涡,比如一条小溪里有一个小石头或者一根小树枝,水流就会有漩涡,漩涡是混沌的一个很有意思的体现。其实每个漩涡的形状都不一样,每个漩涡无时无刻都在有一些微小的变化,形成漩涡的水流也是在变的,但是构成这个漩涡的自组织形态相对来说是不会变的。
我记得我去年在平和的校园里漫步,那是一个星期五的傍晚,我突然间有点感伤,我在这个学校里待了20年,我回想,这个学校的硬件跟20年前产生了很多变化,学生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90%以上的老师也都变了。
我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平和学校还是以前的那个平和学校吗?用机械的观点来看,无疑是不一样了,但是用混沌的方法思考,它还是那个学校。在量子震动里,每一个事物,包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漩涡。人身上寿命最长的细胞不超过七年,所以我们每一个人个体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
第二,量子的世界观是兼容并包的。
广为人知的一个例子是,光的波粒二象性,光既是波又是粒子。但每一次科学实验都无法同时观测到光是波还是粒子,但实际上光既是波,又是粒子。那么这两者是怎么结合起来的,实际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确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量子力学里还有一个著名的理论——薛定谔的猫,一个猫被关在黑屋子里看不见,这个猫可能是活的又可能是死的,当我们把门打开,观测到这个猫的时候,这个量子状态坍塌了,只能停在一种状态。非此即彼是牛顿式的思维,但是在真实的世界,很可能这个人既是此也是彼,既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
回过头来,用量子世界观来看我们刚刚的很多困惑。
比如,关于内向这件事。我最近读了很多文章提到内向的人更有优势,还有文章提到,未来内向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领导者。因为内向的人至少有三点优势:第一,专注倾听。第二,审慎细心。第三,持久韧性。
关于中式教育的问题,大家如果关注新闻的话,近几年随着PISA测试结果公布,上海教育已经成了世界的基础教育的中心话题。一些西方的国家,特别是英国,对于上海的基础教育是推崇备至的。
我看到一些报道,英国有一些学校把中式教育作为优质教育的代名词。有一位历史教授,他办了一所学校,这所学校完全采用中式教育。他还对他的女儿说,在学校里老师给你竖大拇指,你不要听老师的,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今天,中国的经济地位上升了,我们作为教育者逐渐有了教育自信和文化自信。比如,很多外国人研究中国兵法,里面有一句话: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很多人认为太棒了,在中国古代就有量子思维,可以把两种截然不同的品质集聚一身。
今天的教育界还有一个切肤之痛,我们称之为“钱学森之问”,这个问题就是:中国为什么培养不出创新人才?
大约在一个多月之前,我们请了北京大学一位知名美学教授——研究中国美学的泰斗级人物叶朗来做讲座。我有幸跟他共进晚餐。他说了一番话让我印象深刻,他提到了钱学森之问,他说钱老其实是有答案的,钱老的答案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他说,今天我们强调技术,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我们有一句口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回过头来看,我们在人文、艺术方面缺失太多了,我们要补上。
我们也请到过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周海宏教授做讲座,他的讲座核心是理性思维和感性思维的结合。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的,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钱颖一教授有一个公式:创造力等于知识乘以好奇心加想象力。知识当然也是很重要的,没有基础的知识何谈创造力。当西方的基础教育在审视中国的基础教育的时候,他们是认可我们在必要的知识储备上、基本技能上所做出的努力。比如上海小学生的九九乘法口诀表,当你回答7×8等于多少都要用火柴数的话,何谈创新。
但是中国的基础教育很大的问题在于,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他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消退得很快。我自己对照这个公式在思考,中国孩子创造力顶峰在哪里?我觉得创造力曲线就像字母n,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知识总量在增长。但是与此同时,好奇心和想象力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一定是有一个地方达到最高点。这个最高点在哪里?我目前的答案是在初中,在中考之前。
中考对我们孩子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是一个极大的破坏。有一次,高一的一位老师跟我讲,经历过中考训练的孩子到高中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他们放毒,把初三应试注入的毒排掉。所以,这种高利害性的考试还是越少越好。
今天很多家长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国外读高中或者接受大学教育?就是在我们的孩子创造力依然处于高位的时候,用比较好的中西教育的组合,让他们保持很好的一个创造力。
谈到学生的核心素养,在基础教育界,芬兰一直是我们的学习目标。芬兰一直走在教育改革前沿。我们仔细研究芬兰,他们提出的学生核心素养有七个,分别是:思考与学习素养,文化理解、交往与自我表达素养,自我照顾与日常生活管理素养,多模态识读素养,信息技术素养,就业和创新素养,社会参与和构建可持续未来的素养。
这还是我们脑洞大开的。我觉得芬兰的教育是在思考未来,面向未来。有句话叫做“未来已来”,当我到了明天依然还有明天,当我到了未来依然还有未来。所以我在想,谈学生的核心素养也好,学生的培养目标也好,我们一定有不同的表述,不同的理解。
但是我再去想想,钱学森的技术与艺术的结合,周海宏的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结合,钱颖一提出的创造力是知识和好奇心想象力相结合。如果一个孩子在这两个相对来说比较矛盾的两点上都有所发展,这样的孩子一定是面向未来的人才。
最后,以刺猬和狐狸的故事来结束今天的发言。
在古希腊的寓言里,狐狸想尽各种办法要吃刺猬,而刺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卷起来。我的问题是,你希望你的孩子做狐狸还是做刺猬?如果你用这个问题来问我,我的答案可能是既要做狐狸也要做刺猬。
我们需要对自我有深刻的认知,就像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内向的人,我就锻炼自己,让自己变的外向一些。这样,当有一天你发现你的身边都是狐狸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做刺猬,当你身边都是刺猬的时候可以选择做狐狸,这样你的世界就开阔了。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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