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丏尊：连句成段，如何修改

假定我们观察春日的田野，在笔记本上，得到下列的材料：

(1)草青青地长着，草上有两个蝴蝶在那里翩翩飞舞，一个是黄蝴蝶，一个是白蝴蝶。

(2)小川潺潺流着，水面被日光反射成银白色。

(3)远远的树林晕成紫色，其上飘着蓬蓬的白云。

(4)两个老鹰在空中回旋，不时落近到地面来。(5)温风吹在身上，日光照在头上，藉草坐了，竟想睡去，我不禁立了唱起歌来了。

【请思考】如何将这连句成段，如何修改？

材料有了，更要把这材料连缀起来成为文字。那么怎样连缀呢？先就全体材料的性质考察：草—蝴蝶—小川一树林—云—老鹰—温风—日光。这里面，树林和云是远景，老鹰也比较地不近，草、蝴蝶、小川是最和作者相近的。照普通的顺序，先说近的，后说远的，原来的排列似乎也没大错。但依原形连缀拢来，究竟不成文章：第一，接合不稳；第二，词句未净。

(1）的句属明工，但是不干净，多冗词。“草”“草上”“两个蝴蝶”黄蝴蝶线”“白蝴蝶”相同的名词叠出，文趣不好，应改削如下：青青的草上，有黄白二蝶翩翩飞舞。

这样就够了。(2)没有什么可删，原形也可用。不过突然与(1)连接，文有点不合拍。如果加人一句“草的尽处”，连接起来就不突兀，并且景色色也较能表出。

其次是(3)和(4)了。这二者要互易顺序景物才能统一，为了与上文连接及表出春日的心情起见，上加一句“抬起倦眼仰望”，更得情味。其余一仍其旧， 将全体连缀起来如下：

修改之后：

青青的草上，有黄白二蝶翩翩飞舞。草的尽处，小川潺潺流着，水面被日光反射成银白色。

抬起倦眼仰望，两个老鹰在空中回旋，不时落近地面来。远处的树林晕成紫色，其上飘着蓬蓬的白云。

温风吹在身上，日光照在头上，藉草坐了竟想睡去，我不禁立了唱起歌来了。

【点评】这一段文字，修改以后，繁词已去、连接也无大病。春野的景色，春日的情感，已能表出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