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兄弟
原野,一条土路,刚下过雨,路还有点泥泞。土路上被轧了两条很深的车辙子,平行着向远方延伸开去。
它就在这里,在这深深的车辙里,昂着身,拱着手,晃动着三角形的脑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紧紧地盯着远方。
它是一只螳螂。
“你在干什么?”我问它。
“嘘!不要说话,你看到了吗?”它用它拱着的手指了指远方。
“看到什么?”
“那边来了一架马车。”
“是啊!我看到了。”
那马车很大,由两匹马拉着,自远处飞驰而来,车子看起来很轻,貌似拉着人,马车的罗帐红蓝相间,甚是艳丽,车里应该坐着一个丽人。
“我那捕蝉的兄弟告诉我,这车是蒙县县令家的车,这车里坐的是县令千金,你不是还打着光棍吗?”它问我。
说来惭愧,虽然我貌美赛过宋玉,文才胜过孔丘,但苦于家境贫寒,确实是娶不到媳妇儿。
“你想媳妇儿吗?”它又问我。
“我当然想了,我庄周又不是方外之人,况且我正值二八年华,雄性荷尔蒙蓬勃着像欲爆发的火山,你教我如何不想她?”我悻悻地说。
“那好吧!你的心思我理解,你是一个极好的人,懂得自然大道,不把我们动物看成低人一等。怎么说呢?你这个人够朋友,既然你这么够朋友,我做为动物界的圣人(古希腊人称螳螂为先知,古埃及人和古印度人都有螳螂崇拜),也不能不仗义,我要帮你完成这宿愿,你等着,等我把这车给掀翻了,你就抢了车中的女子做老婆。”
它用后肢紧蹬地面,翅膀张着立在身后,身体前倾,前肢像两把刀一样向前伸着。
看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不会吧!兄弟,你要螳臂当车?”我惊讶着,下巴快掉了。
“哈哈,大家都说我是昆虫界的二货,哈哈哈哈,二货?一等一好不好!我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就瞧好吧!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他后腿蹬得更有力了。
“别别别,兄弟,你这是不自量力。我给你讲个寓言故事吧!你听说过一只蚂蚁和一头大象的故事吗?……”
“废什么话,兄弟我还有正事儿要干,我正在为你的媳妇儿而努力,你现在还有心思讲寓言故事。”它显得很生气。
我看到那车子越来越近,似乎并没有减慢的意思。看得出来,那马夫并没有看到这个挡在车辙里的一等一的高手。
可恶的是,他们连我这个趴在地上的人也没有看到。我虽然穿着很土,但我不是土啊!
“你快些走,不要为了我而白白牺牲。”我大喊着,很是着急,急忙用手去提它,它气愤着瞪大它的眼,恶狠狠地看着我,用它那刀一样地前肢向我的手挥来,我吓得赶紧缩回了手。不敢看它。
突然,我感到头顶一阵风吹过,一声响亮的马嘶声几乎要把我的耳朵给震聋了,马车那剧烈的冲击几乎击昏了我,我朦朦胧胧地看见,风儿吹起了车窗的罗帐,一个美艳的少女闪着明亮的眸子看着我,眼里充满关切。
“真美啊!”我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不过稍纵即逝,我仿佛是晕过去了。
过了许久。
一声低吟叫醒了我。
“怎么样?那车被老子我给掀翻了没?”我的螳螂朋友吃力地对我说。
我看到它已经被碾成了两截,肚子不知道哪儿去了,但它的头颅还高昂着,前肢还做着掀倒别人的姿势。
那车早已无影无踪。
“唉!”它看了看车辙,“我是不行了,看来我要走了,帮不了你了,朋友一场,我算是仁至义尽了。”说完它便断气了,高昂着的头颅也低了下来。
我把它就地掩埋了,爬起来,振了振身上的土走开了。
“真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后来我在我的书里这样评论它。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即使有人把你当成圣人。”